还是各创新礼？还是都本旧典？至三礼诸家注疏，其中究以何人为善？何不赐教一二呢？”若听罢，暗暗吐：“怎么这个黑女忽然这样大题目！三礼各家，业已足够一谈，他又加上历朝礼制，真是茫茫大海，令人从何讲起。只怕今日要丑了。”正在思忖，只见闺臣答：“妹闻得《宋书》《傅隆传》云：

‘《礼》者三千之本，人之至。故用之家国，君臣以之尊亲；用之婚冠，少长以

教令尊，不意匆促而别，竟未一谈，这是妹无福。”闺臣刚要开言，若接著说：“《秋》褒贬之义。前人议论纷纭。据妹细绎经旨，以窥之见。择其要者而论，其义似乎有三，第一，明分义；其次，正名实；第三，著几微。其他书法不一而足，大约莫此为要了。”亭亭：“请教：何谓明分义？”若：“如《秋》书月而曰‘王正月’，所以书‘王’者，明正朔之所自，即所以序君臣之义。至于书‘陈黄’、‘卫絷’者，所以明兄弟之情；书‘晋申生’、‘许止’者，所以明父之恩。他如‘曹羁’、‘郑忽’之书，盖明长幼之序；‘成风’、‘仲’之书，盖明嫡庶之别：诸如此类，岂非明分义么？”亭亭：“请教正名实呢？”若：“如《传》称隐为‘摄’，而圣人书之曰‘公’；《传》称许止不尝药，而圣人书之曰‘弑’；卓之立未逾年，而圣人正其名曰‘君’；夷皋之弑既归狱于赵穿，而圣人书之曰‘盾’：凡此之类，岂非正名实么？”亭亭：“请教著几微呢？”若：“如‘公自京师，遂会诸侯伐秦’，盖明因会伐而如京师；‘天王狩于河、壬申、公朝于王所’，盖明因狩而后朝；‘公结媵妇，遂及齐侯、宋公盟’，盖著公结之专；

‘公会齐侯、郑伯于中邱，翚帅师会齐人、郑人伐宋’，盖著公翚之擅：似此之类，岂非著几微么？孟云：‘孔作《秋》而臣贼惧。’是时王纲解纽，篡夺相寻，孔不得其位以行其权，于是因《鲁史》而作《秋》，大约总不外乎诛臣、讨贼、尊王贱霸之意。秋之世，王室衰微，诸侯盛，夫所以始抑诸侯以尊王室；及至诸侯衰而楚，夫又抑楚而扶诸侯。所以扶诸侯者，就是尊王之意。盖圣人能与世推移，世变无穷，圣人之救其变亦无穷：其随时救世之心如此。或谓《秋》一书，每于日月、名称、爵号，暗寓褒贬，妹固不敢定其是否。但谓称人为贬，而人未必皆贬，微者亦称人；称爵为褒，而爵未必纯褒，讥者亦称爵。失地之君称名，而卫侯奔楚则不称名；未逾年之君称，而郑伯伐许则不称。诸如此类，不能枚举。要知《秋》乃圣人因《鲁史》修成的，若以日月为褒眨，假如某事当书月，那《鲁史》但书其时，某事当书日，《鲁史》但书其月：圣人安能奔走列国访其日与月呢？若谓以名号为褒贬，假令某人在所褒，那旧史但著其名；某人在所贬，旧史但著其号：圣人又安能奔走四方访其名与号呢？《秋》有达例，有特笔：即如旧史所载之日月则从其日月，名称刚从其名称，以及盟则书盟，会则书会之类，皆本旧史，无所加损，此为达例；其或史之所无圣人笔之以示义，史之所有圣人削之以示戒者，此即特笔。如‘元年正月’，此史之旧文；加‘王’者，是圣人之特笔。晋侯召王，事见先儒之传，而圣人书之曰‘狩于河’，所以存天下之防；宁其君，名在诸侯之策，而圣人书之曰‘卫侯奔’，所以示人君之戒；不但曰仲，而曰‘惠公仲’；不但曰成风，而曰‘僖公成风’；不曰陈黄，而曰‘陈侯之弟黄’；不曰卫絷，而曰‘卫侯之兄絷’；虎陪臣，书之曰‘盗’；吴楚僭号，书之曰‘’；他如纠不书‘齐’，而小白书‘齐’；突不书‘郑’，而忽书‘郑’；立晋而书‘卫人’；立王朝而书‘尹氏’：凡此之类，皆圣人特笔。故云：‘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某窃取之矣。’学者观《秋》，必知孰为达例，孰为特笔，自能得其大义。总之：《秋》一书，圣人光明正大。不过直节其事，善的恶的，莫不了然自见。至于救世之心，却是此书大旨。妹妄论，不知是否？尚求指示。”

亭亭：“所论，得《秋》之旨，妹惟有拜服。还有一事，意请示，不知二位可肯赐教？”闺臣：“请其详。”亭亭：“吾闻古《礼》自遭秦火，今所存的惟《周礼》、《仪礼》、《礼记》，世人呼作‘三礼’。若以古《礼》而论，莫古于此。但汉、晋至今，历朝以来，莫不各撰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