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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2/5)

一夜烽生庐舍尽,几番战血士民愁。

翠翘想起:“我在此风尘实非了局,如今幸得无人拘边颇有资蓄,不若收拾走回山东,寻觅父母,就在那边适一个人,也是结果。”便雇了一个人,备下行李,前往山东。

可怜张望桥不曾吃苦惯的,这一番监并,竟死在监内。又提妻到县。那钱氏是个泼妇,一到县中,得知娶王翘儿一节,先来打闹一场,将衣饰尽行抢去。到官,:“原是丈夫将来娶妾并挪借与人,不关妇人事。”将些怕事来还银的,却抹下银鳖在腰边,把些不肯还银冷租帐、借欠开。又开王翘儿价一百两。县官怜她妇人,又要完局,为他追比。王翘儿官卖,竟落了娼家。正是:

梦中故国三千里,目下风波顷刻时。

雕笼难自脱,两行情泪落如丝。

人不时往来。一则怕大娘惫懒,恐惹面,不敢去;二则因她待人有恩,越发不肯说,且是安逸。

一路来,官吏婴城固守;百姓望风奔逃,抛家弃业,掣女抱儿。若一遇着男妇,老弱的都杀了;男壮的着他引路;女妇年少的将来宿,不从的,也便将来砍杀。也不知污了多少名门妇女,也不知害了多少贞节妇女。此时真是各不相顾之时。

似这样年余,恰一个姓华名萼,字棣卿,是象山一个财主,为人仗义疏财,乡里都推尊他,虽人在中年,却也耽些风月。偶然来嫖她,说起,怜她是好人家儿女,便应承借她一百两赎。因鸨儿不肯,又为他了个百两会,加了鸨儿八十两才得放手。

翠翘已是失了挑行李的人,没及奈何,且随人奔到桐乡。不期徐海正围阮副使在桐乡,一彪兵撞,早已把王翠翘拿了。

已将飘泊似虚舟,谁料相逢意气投,

此时翠翘年方才二十岁,虽是布服,却也不减妖艳。解在徐海面前时,又夹着几个村姑,越显得她好了。这徐海号明山,绰号‘徐和尚’。他在人丛中见了翠翘,:“我营中也有十余个女,不似这女标致。”便留营中。先前在边得的妇女,都叫来叩。问她,知她是王翠翘,吩咐都称她王夫人。

凄其数行泪,一时寄向越江

横戈狼奏平夷曲,借著谁舒灭敌筹。

可怜翘儿一到门人家,就她见客。起初羞得不奈烦,渐渐也闪了脸,陪茶陪酒,终是初行货,不会)捉客,又有癖。见些文人,她也还与他说些趣话,相得时,也首诗儿。若是那些蠢东西,只会得酣酒行房,舍了这三、五钱银,吃酒时搂抱,要歌要唱,摸手摸脚,夜间颠倒腾挪,不得安息,不免撒些痴,倚懒撒懒待他。那在行的不取厌,取厌的不在行,便使,或些言语,另到别家撒漫。那鸨儿见了,好不将她难为,不时打骂。

争奈张望桥是个乡下小官,不大晓世务,当日接,被上首哄,把些借与人的作帐还有不足,众人招起,要他结。后边县官又有挪应,因坏官去,不曾抵还。其余衙门工,九当十预先支去,虽有领状,县官未曾剳放;铺料价,八当十预先领去,也有领状,没有剳库;还有两廊吏书挪借,差人承追纸价未完,恐怕追比,倩虚收。况且库时是个好缺,与人争夺,官已贴揌,还要外边讨个分上,遮饰耳目,兼之两边家伙。一旦接官来,逐封兑过,缺了一千八百余两,说他监守自盗,将来打了三十板。再三诉许多情由,那官:“这也是作弊侵刻,我不你。”将来监下。重复央分上,准他一月完赃,免申上司。

虎豹寨中鸳凤侣,阿老亦解风

楼舡十万海西,剑戟横空雪狼浮。

初时翠翘尚在疑惧之际,到后来见徐和尚输情输意,便也用心笼络他。今日显一件手段来,明日显一件手段来,箫唱曲,诗鼓琴,把个徐和尚得又敬又,魂不着。凡掳得珍

沿途闻得浙西南直都有倭寇。逡巡发,离了省城,叫船。将到崇德,不期海贼陈东、徐海又率领倭杀到嘉、湖地面,城中恐有细,不肯收留逃难百姓。北兵参将宗礼领兵杀贼,前三次俱大胜,后边被他伏兵桥下突,杀了。倭势愈大。翠翘只得随逃难百姓再走邻县。路上风声鹤唳。才到东,又东边倭来了,急奔到西;方到西,又在这厢杀人,又奔到东,惊得走投没路。行路壮的凌老弱,男妇人,恐吓抢夺,无所不至。及到撞了倭,一个个走动不得,要杀要缚,只得凭他。

红颜命薄如鹈翼,一任东风上下飘。

到了嘉靖三十三年,海贼作。王五峰这起寇掠宁绍地方:

为她寻了一所僻静房儿,置办家伙。这次翘儿方得自主张,改号翠翘。除华棣卿是她恩人,其余客商俗尽皆谢绝。但只与些文墨之士联诗社,弹棋鼓琴,放狼山。或时与些风弟清歌短唱,箫拍板,嘲风月。积年余,她虽不起钱,人自肯厚赠她,先赔还了人上会银,次华棣卿银。日用存留,见文人苦寒豪俊落魄的,就周给他。此时浙东地方哪一个不晓得王翠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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