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谢老的女儿芳卿，她格原是潇洒的，又学了一技艺，尝是：‘苏小妹没我的；越西施少我的才。’几有本朱淑真《断集》，看了，每为叹息：“把这段才个庸，岂不可恨？倒不如文君得着相如，名千古。”况且又因□(谢)老择，不成，低不就，把岁月蹉跎。看这冬夜宵，好生悒怏。曾记她和《断集》韵，有诗：

芳卿：“你不晓的，先生要是这样。若是对着这顽，与他戏颠颠的，便没怕惧了。这也是没奈何，哪一个少年不要顽耍风月的？”

只见陆仲走来，将鞋弹上两弹。正待收拾，却见鞋内有一幅纸在，扯来时，上面是一首诗。他看了又看，想：“这笔仗柔媚，一定是个女人的，怎落在我鞋内？”拿在手中想了几回，也援笔写在后首：

绮阁痛形孤，墙东有都，

芳卿：“看他也是好华丽的人，怎不耽风月。”忙回房中写了一首诗：

叫采菱：“妳与我将来藏在陆相公鞋内，不可与大叔见。”又怕采菱哄她，又自随着她，远远的看她藏了方转。

采菱：“狠是狠的，来这一向，不曾见他笑一笑。”

初日晖晖透绮窗，细寻残梦未成妆。

芳卿：“痴丫，这他是一心在书上，是一个狠读书秀才。”

那陆仲：“这诗是了纱帽，或是山人墨客的，我们儒生只可用心在八上。脱有余工，当博通经史，若这些诗作赋，弹琴着棋。多一件是添一件累，不可看他。”谢鹏一个扫兴而止。

散闲坠晚晖，一经披玩静垂帏。

芳卿：“怎小小年纪，这样腐气。”几番要写封情书着采菱送去，又怕兄弟得知。要自乘他归省时到房中留些诗句，又恐怕被他人或父亲到馆中看见，不敢。

采菱：“这样说起来是假狠了。”

柳腰应让当时好，绣带惊看渐渐长。

那芳卿见他这光景，他至诚可托终，偏要来惹他。父亲不在时，常到小坐憩边采来顽耍，故意与采菱大惊小怪的，使他得知。有时直到他环门外，听他讲书。仲却不走来。即或撞着，避嫌，折转了去。谢鹏要来说时，自娘没后，都是看，不敢惹她；却又书讲不时，又亏把窃听的教导他。他也不得来听。芳卿又要显才，把自己就的诗，假父亲的，叫兄弟拿与他看。

日倚东墙盼落晖，梦魂夜夜绕书帏，

平日也是无聊无赖。自那日请陆仲时，她在屏风后蹴来蹴去看他，见他丰神秀，言语温雅，暗想：“他外貌已是如此，少年学，内才毕竟也好。似这样人可是才貌两绝了。只不知我父亲今日拣，明日择，可得这样个人么？”以此十分留意。

小丫鬟。谢老：“家下有几亩薄田，屋后又有个小圃，有两个小厮，都在那边活，故此着小鬟伏侍，想在通家不碍。”

一时兴写了，又想：“我诗是拒绝她的，却不知是何人作，又请何人

一日又到书房中来听他讲书，却见他窗外晒着一双红鞋儿，正是陆仲的。

那采菱看见天，故意一句：“天要下雨了。”

晚间开宴，似有一二女娘窥笑的，仲并不窥视她。自此之后，只是尽心在那厢教书。这谢鹏虽是愚钝，当不得他朝夕讲说，渐渐也有亮。每晚谢老因是，叫内室歇宿，陆仲倒越得空书斋独扃，恣意读书。十余日一回家，不题了。

心怜只凰，寸缄托双凫。

又着采菱借送茶名，来看动静。

有琴怕作相如调，寄语孤凰别向飞。

自谢老上年丧了妻，中馈之事，俱是芳卿。那芳卿备得十分洁，早晚必取好天池松萝苦茗与他。那陆仲他家好清的，也是常事，并不问它。

馆数月，芳卿尝时在楼上调丝竹，要引动他，不料陆仲少年老成得，却似不听得般，并不在采菱、谢鹏面前问一声是谁人弹。

何缘得遂生平愿，化作鸾凰相对飞。

采菱：“这先生是村的，在那厢看了这两张纸，呜呜的，有时拿去便吃，有时搁冰冷的，何曾把睛去看一看青的、黄的，把鼻闻一闻香的、不香的？”

芳卿倒向丫采菱问：“先生曾这茶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