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因把这名的心也看淡了，诗话也不刷印送人了。服阕之后，鲁小胎生的个小儿，已有四岁了。小每日拘着他在房里讲《四书》，读文章。公孙也在傍指。却也心里想在学校中相与几个考等的朋友谈谈举业，无奈嘉兴的朋友都知公孙是个诗的名士，不来亲近他。公孙觉得没趣。那日打从街上走过，见一个新书店里贴着一张整红纸的报帖，上写：

次早，二先生换了大衣服，写了回帖，来到蘧府。公孙迎接来，说：“我两人神已久，不比泛常。今蒙赐顾，宽坐一坐，小弟备个家常饭，休嫌轻慢。”二先生听罢欣然。公孙问：“尊选程墨，是那一文章为主？”二先生：“文章总以理法为主，任他风气变，理法总是不变。所以本朝洪、永是一变，成、宏又是一变，细看来，理法总是一般。大约文章既不可带注疏气，尤不可带词赋气。带注疏气不过失之于少文采，带词赋气便有碍于圣贤气。所以词赋气尤在所忌。”公孙：“这是文章；，请问批文章是怎样个理？”二先生：“也全是不可带词赋气。小弟每常见前辈批语，有些风雪月的字样，被那些后生们看见，便要想到诗词歌赋那条路上去，便要坏了心术。古人说得好：‘作文之心如人目’凡人目中，尘土屑固不可有，即金玉屑又是着得的么？所以小弟批文章，总是采取《语类》、《或间》上的语。时常一个批语要半夜，不肯苟且下笔，要那读文章的读了这一篇，就悟想十几篇的理，才为有益。将来拙选告成，送来细细请教。”说着，里面捧饭来。果是家常肴馔：一碗炖鸭，一碗煮，一尾鱼，一大碗煨的稀烂的猪。二先生量颇，举起箸来向公孙：“你我知己相逢，不客。这鱼且不必动，倒是好。”当下吃了四碗饭，将一大碗烂吃得净净。里面听见，又添一碗来；连汤都吃完了。抬开桌。啜茗清谈。

公孙心里想：“这原来是个选家，何不来拜他一拜？…”急到家换了衣服，写个“同学教弟”的帖，来到书坊，问：“这里是先生下？”店里人：“先生在楼上。”因喊一声：“二先生，有客来拜。”楼上应：“来了。”于是走下楼来。公孙看那二先生时，长八尺，形容甚伟，带方巾，穿蓝直裰，脚下粉底皂靴，面黑，不多几胡。相见作揖让坐。二先生看了帖，说：“尊名向在诗上见过，久仰，久仰！”公孙：“先生来选政，乃文章山斗，小弟仰慕，晋谒已迟。”店里捧茶来吃了。公孙又：“先生便是州学？想是补过的？”二先生：“小弟补廪二十四年，蒙历任宗师的青目，共考过六七个案首，只是科场不利，不胜惭愧！”公孙：“遇合有时，下科一定是抡元无疑的了。”说了一会，公孙告别。二先生问明了住，明日就来回拜。公孙回家向鲁小说：“二先生明日来拜。他是个举业当行，要备个饭留他。”小欣然备下。

“木坊敦请州纯上先生选三科乡会墨程。凡有同门录及殊卷赐顾者，幸认嘉兴府大街文海楼书坊不误。”

二先生问：“先生名门，又这般大才，久已该发了，因甚困守在此？”公孙：“小弟因先君见背的早，在先祖膝下料理些家务，所以不曾致力于举业。”二先生：”你这就差了。举业二字，是从古及今人人必要的。就如孔生在秋时候，那时用‘言扬行举’官；故孔只讲得个‘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这便是孔的举业。讲到战国时，以游说官；所以孟历说齐梁，这便是孟的举业。到汉朝用‘贤良方正’开科；所以公孙弘、董仲舒，举贤良方正，这便是汉人的举业。到唐朝用诗赋取士；他们若讲孔孟的话，就没有官了，所以唐人都会几句诗，这便是唐人的举业。到宋朝又好了，都用的是些理学的人官；所以程朱就讲理学，这便是宋人的举业。到本朝用文章取士，这是极好的法则。就是夫在而今，也要念文章，举业，断不讲那‘言寡尤，行寡悔’的话。何也？就日日讲究‘言寡尤，行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