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玫才走来，恰好遇着梅玖还站在辕门外，荀玫忍不住问：“梅先生，你几时从过我们周先生读书？”梅玖：“你后生家那里知？想着我从先生时，你还不曾世！先生那日在城里教书，教的都是县门房科家的馆。后来下乡来，你们上学，我已是过了，所以你不晓得。先生最喜我的，说是我的文章有才气，就是有些不合规矩。方才学台批我的卷上也是这话，可见会看文章的都是这个讲究，一丝也不得差。你可知，学台何难把俺考在三等中间，只是不得发落，不能见面了；特地把我考在这名次，以便当堂发落，说周先生的话，明卖个情。所以把你个案首，也是为此。俺们文章的人，凡事要看人的细心，不可忽略过了。”两人说着闲话，到了下。次日送过宗师，雇牲，一同回汶上县薛家集。

那日早晨，梅玖、荀玫先到，和尚接着。两人先拜了佛，同和尚施礼。和尚：“恭喜荀小相公，而今挣了这一巾，不枉了荀老爹一生忠厚，多少佛面上的事，广积功。那咱你在这里上学时还小哩，上扎着抓角儿。”又指与二位：“这里不是周大老爷的长生牌？”二人看时，一张供桌、香垆、烛台，供着个金字牌位，上写：“赐上士，广东提学御史，今升国监司业周大老爷长生禄位”左边一行小字，写：“公讳，字蒉轩，邑人”；右边一行小字：“薛家集里人，观音庵僧人，同供奉”两人见是老师的位，恭恭敬敬，同拜了几拜。又同和尚走到后边屋里，周先生当年设帐的所在，见两扇门开着，临了次，那对过河滩塌了几尺，这边长些来。看那三间屋，用芦席隔着，而今不学堂了。左边一间，住着一个江西先生，门贴着“江右陈和甫仙乩神数”那江西先生不在家，房门关着。只有堂屋中间墙上还是周先生写的联对，红纸都久已贴白了，上面十个字是：“正以俟时；守己而律。”梅玖指着向和尚：“还是周大老爷的亲笔，你不该贴在这里，拿些了，揭下来裱一裱，收着才是。”和尚应诺，连忙用揭下。了一会，申祥甫领着众人到齐了。吃了一日酒才散。

饬来，照例责罚！”梅玖告：“生员那一日有病，故此文字胡涂。求大老爷格外开恩！”学：“朝廷功令，本也不得主。左右！将他扯上凳去，照例责罚！”说着，学里面一个门斗已将他拖在凳上。梅玖急了，哀告：“大老爷！看生员的先生面上开恩罢！”学：“你先生是那一个？”梅玖：“现任国监司业周蒉轩先生，讳的，便是生员的业师。”范学：“你原来是我周老师的门生；也罢，权且免打。”门斗把他放起来，上来跪下。学吩咐：“你既周老师门下，更该用心读书。像你这样文章，岂不有玷门墙桃李！此后须要洗心改过。本来科考时，访知你若再如此，断不能恕了！”喝声：“赶将去！”

此时荀老爹已经没了，只有母亲在堂。荀玫拜见母亲，母亲喜：“自你爹去世，年岁不好，家里田地，渐渐也费了；而今得你个学，将来可以教书过日。”申祥甫也老了，拄着拐杖来贺喜，就同梅三相商议，集上约会分，替苟玫贺学，凑了二三十吊钱。荀家待众人，就借这观音庵里摆酒。

传新儒童来。到汶上县，一名着荀玫，人丛里一个清秀少年上来接卷，学问：“你和方才这梅玖是同门么？”荀玫不懂这句话，答应不来。学又：“你可是周蒉轩老师的门生？”苟玫：“这是童生开蒙的师父。”学：“是了，本也在周老师门下。因京之时，老师吩咐来查你卷，不想暗中摸索，你已经取在第一。似这少年才俊，不枉了老师一番栽培。此后用心读书，颇可上。”荀玫跪下谢了。候众人阅过卷，鼓送了去，学退堂掩门。

荀家把这几十吊钱赎了几票当，买了几石米；剩下的，留与荀玫乡试盘费。次年录科，又取了第一。果然英雄于少年，到省试，中了。忙到布政司衙门里领了杯、盘、衣帽、旗匾、盘程，匆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