踌躇呢。”我：“费心得很！这个只好等回去了再说罢。”继之：“这可不能。万一回去真是不够用，那可怎么样呢？我这里写着一封信，你带在边。用不着最好，倘是要用钱时，你就拿这封信到我家里去。我接我家母来的时候，写了信托我一位同族家叔，号叫伯衡的，代我经着一切租米。你把这信给了他，你要用多少，就向他取多少，不必客气。到你动来的时候，带着给我汇五千银来。”我：“万一我不来呢？”继之：“你怎么会不来！你当真听令伯的话，要在家用功么？他何尝想你在家用功，他这话是另外有个理，你自己不懂，我们旁观的是很明白的。”说罢，写完了那封信，又打上一颗小小的图书，给我。又取过一个纸包：“这里面是三枝土术，一枝桂，也是人家送我的，你也带在边，恐怕老人家要用得着。”我一一领了，收拾起来。此时我激多谢的话，一句也说不来，不知怎样才好。一会梳洗过了，吃了心。继之：“我们也不用客气了。此时江浅，汉的下船开得早，恐怕也到得早，你先走罢。我昨夜已经代留下一只巡船送你去的，情愿摇到那里，我们等他。”于是指挥底下人，将行李搬到巡船上去。述农也过来送行。他同继之两人，同送我到巡船上面，还要送到洋船，我再三辞谢。继之：“述农恐怕有事，请先上岸罢。我送他一程，还要谈谈。”述农所说就别去了。继之一直送我到了下关。等了半天，下洋船到了，停了，巡船摇过去。我上了洋船，安置好行李。这洋船一会儿就要开的，继之匆匆别去。

却说这洋泾浜各家客栈，差不多都是开在沿河一带，只有这谦益栈是开在一个巷里面。这巷叫嘉记。这嘉记-，前面对着洋泾浜，后面通到五路的。我得门时，便望后面踱去。刚转了个弯，忽见路旁站着一个年轻男，手里抱着一个铺盖，地下还放着一个鞋篮。旁边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在那里哭。我不禁站住了脚，见那男只恶狠狠的望着那妇人，一言不发。我忍不住，便问是甚么事。那男：“我是苏州航船上的人。这个老太婆来趁船，没有船钱。他说到上海来寻他的儿，寻着他儿，就可以照付的了。我们船主人就趁了他来，叫我拿着行李，同去寻他儿收船钱。谁知他一会又说在甚么自来厂，一会又说在甚么昌庙南铁厂，害我跟着他跑了二三十里的冤枉路，哪里有他儿的影儿！这会又说在甚么客栈了，我又陪着他到这里，家家客栈都问过了，还是没有。我哪里还有工夫去跟他瞎跑！此刻只要他还了我的船钱，我就还他的行李。不然，我只有拿了他的行李，到船上去代的了。你看此刻已经两多钟了，我中饭还没有吃的呢。”我听了，又动了母之情，暗想这妇人此刻寻儿不着，心中不知怎样的着急，我母亲此刻病在床上，盼我回去，只怕比他还急呢。便问那男：“船钱要多少呢？”那男：“只要四百文就够了。”我就在边取四角小洋钱，给他：“我代他还了船钱，你还他铺盖罢。”那男接了小洋钱，放下铺盖。我又取六角小洋钱，给那妇人：“你也去吃顿饭。要是寻你儿不着，还是回苏州去罢，等打听着了你儿到底在那里，再来寻他未迟。”那妇人千恩

我经过一次，知长江船上人是最杂的，这回偏又寻不房舱，坐在散舱里面，守着行李，寸步不敢离开。幸得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早就到了上海了，由客栈的伙伴，招呼我到洋泾浜谦益栈住下。这客栈是广东人开的，栈主人叫胡乙庚，招呼甚好。我托他打听几时有船。他查了一查，说：“要等三四天呢。”我越发觉得心急如焚，然而也是没法的事，成日里犹如坐在针毡上一般，只得走到外面去散步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