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我不如归去

有一天走到一个名叫如意的班①寓中，国藩一见如意这人，长得极似燕，见新思旧，不知不觉的便和如意落了相好。如意初见国藩满癣疾，不甚清，并不真心相待。后听柄钧以及湘乡县中赴考的一班相公，都在说起曾家虬藤化蟒的故事，方才相信国藩的癣疾，非比寻常，以后始与国藩真心要好，甚至国藩付她的缠之资，也不收受。

当时如意虽不如意，不才个人，想一株路柳墙，能和钱塘苏小一般，留名后世，似乎比较汉祖时代，戚夫人之，名叫如意的那位皇好得多了。

，双目凹，两腮现极的酒窝，早已瘦得不成人形。

燕尚未答话，只见鄢三姊和柄钧、秋鸿三个，各人手执仙方吃等等东西同房来。一见国藩坐在燕的旁，一齐异同声的怪着国藩：“你真有些狠心，燕病得这般，无论怎样，也得偷空城一趟。”

国藩赠过此联便和如意握别：“我倘能够微幸中式，一月之后，又可和卿相会，倘若不中，我也无颜来省，只好俟诸异日的了。”

一到省城，时已夜，不便去谒房师，趁空来找如意。相见之下，这一喜自然非同小可。如意当场要求国藩娶她作妾，国藩婉言谢绝。如意因见他的原介绍人欧柄钧，此次没有中式，未曾一同省，无人帮腔，正拟得闲慢慢再说。那知国藩的老太爷竹亭，奉了父命追踪上省，来替国藩办理一切酬应之事。国藩原是一位孝，偶然逢场作戏，已觉问心有愧，一见父亲到来，自然不敢再住如意寓中。及至事情完毕，竹亭即携着国藩回家，害得国藩从此以后，没有机会再和如意重见。幸亏留下嵌着如意二字的那副对联，至今传为佳话。

燕病得如此模样，还在床上帮着她的情人：“我正为他有这般孝心，将来会大发，我就死了，于我也有光呢。”

那知不到三天，燕竟把国藩这人抛下，驾返瑶池去了，死的日。正是三月三十那天。所以国藩有副挽联是：未免有情此日竟随去了似曾相识何时再待燕归来国藩果不失信，真的亲自葬过燕，又厚赆了鄢三姊二百银，始回家中。

燕听了微微地叹上一气：“我已不中用了。你在劝我，无非宽宽病人之心罢了。我只望你等我死后，由你亲手将我葬下，再好好的照顾我的母亲，我就没有未了的心愿了。”

国藩本是一个情中人，于是又把如意这人，引为知己起来。等得三场考毕，归期已有日，竟和如意二人，得难舍难分。不得已赠上如意一副对联是：

燕连连微其首，又用她那一双瘦得如同爪般的纤手，指指床沿，就叫国藩在她旁坐下：“你是一位孝，我怎敢怪你。只是我的病已人膏肓，怎样好法？”

①班即中州河南游码之娼称呼，湖南安徽二省靠近湘省，班故常到此。

可怜燕的一个法字，甫经离，她的眶之中，早同断线珍珠一般的泪珠，簌落落的落下来。国藩连忙替她揩，又用吉人天相的一老话劝上一番。

国藩不觉一个酸心：“怎么竟会瘦得这般。我因祖父有病，不能分前来瞧你，请你原谅。”

王氏、江氏、欧氏婆媳三代，因见国藩此番城回家，时常闷闷不乐，便命国藩，早日上省乡试，也好开怀遣闷。国藩听说，果于端节之前，辞了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以及叔婶等等，同了欧柄钧省。柄钧本来是常到省中玩耍的，一到省城，生怕国藩忧能成疾，便又同他前去问柳寻。

试问卿于意云何②

国藩在旁听说，心想这般一个明白事理的女，竟会不永于年，这也是我曾某没福。国藩想完，因见鄢三姊和秋鸿二人，已在服伺燕，服那仙方，他便拜托柄钧替他下乡一行，推说城里有个朋友有事留住，三五天之中，不能回家。柄钧当然照办。

国藩忙极诚恳的答：“这两椿事情，我一定不负你的嘱托。你若能够慢慢的好了起来，岂不更好。”

好容易盼到九月底边，放榜那天，急去买上一张题名录一看，一见三十六名的新科举人，正是曾国藩三个大字。还怕，忙又细细一查籍贯，方知她的情人曾涤生，果然中了。连忙托人假造姓名，专人去到国藩家中给信。那时国藩也已接到省中提塘的报单，立刻兼程省好赴鹿鸣之宴。

如意一直送到城外，方始伶伶仃仃的一个人回寓。

现在单讲国藩中了举人，他家自从国初到今，乡榜之上，并未有过一个名字，国藩年仅二十四岁，已经了贤书，①星冈等人，岂有还不笑掉牙齿之理，于是今天忙竖旗杆，明天忙上匾额，还要祭祖先，宴亲戚，谢先生，拜同年等等之事。

②此联后人有传为左文襄者，其实误传。

国藩恐怕病人听了因此生气，于病更加不利，正想辩白几句，急切之间，反而期期艾艾的讲不来。

曾家固是乐得不可开，可是那位鄢三姊得了国藩中举之信，也在那儿怨死女儿没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