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有态堪怜，日角云雨半腰。

翠翘题完，金生欣赏：“写作俱工，不减卫夫人。何天工，产此异品，真令小生死乐死也。尚有小图，自谓奇绝，亦未标目，并求珠玉。”翠翘：“一之为甚，其可再乎！”金生：“多多益善，再何伤耶？”翠翘笑而从之。展开那图，见淡黄疏绿，甚是人，乃走笔一绝：十月轻寒叶未凋，淡黄疏绿短长条。

金生送至假山，将同到王宅，俄闻敲之声，金生回。翠翘藏过壶盒，连忙来开门，却不是爷娘，是亲眷家着人来回说：“员外、安人今夜不回，叫姑娘早早收拾关门睡了吧。”翠翘：“晓得了。”关了门，暗喜：“金生可谓有缘，剪烛之约当践矣。”复整理些酒肴，到后面从假山直抵金生书室。

此时金生隐几沉卧，翠翘因上前抚其背：“襄王犹未醒耶，神女下台矣。”金生惊觉：“醒耶，梦耶，其真翠卿耶，抑金重之游魂耶？”翠翘：“虽然是醒，未心非梦，郎君须要认真。”金生：“这等说来，则是睁梦矣。且问芳卿何以复能至此？”翠翘：“侥幸父母不归，携酒与鱼，复游金谷。”金生听了大喜过望：“酒且慢饮，芳时难得。况三星在天，正好订盟，盟毕饮

金生看见翠翘题咏清新捷，极赞羡：“一字一珠，虽十五座连城不易也。而寄怀远，更得画工未到之意，可谓愈愈奇矣。”翠翘：“称扬太过，君意殊。”金生：“草草虚称，予意未申万一耳。”翠翘：“若如君意，又将如何？”金生：“若如我意，除非金屋以贮婵娟。”翠翘：“薄命妾，怎消受得郎君恁般情况。”金生：“据我看来，芳卿原来是天上神仙，暂谪尘寰，鲰生凡胎俗骨，得奉未光。虽焚香供养，犹恐不恭，岂但金屋贮之而已。”翠翘：“郎笃，镂刻五中，不知今生能补报得郎君恩山义海否？”因以投金生怀中，呜咽不胜。金生：“常闻心石穿，你我志愿如厮，上苍自应矜怜，玉成乃事。”翠翘：“造化盈，至于忌才忌犹甚。君不见红之事乎？”遂蒙袂掩泣。金生：“卿卿放心，余忝为男，岂不能庇一女，万一事变不测，当生死，以完夙盟，断不作薄幸人，辜负卿卿至情也。”因扶之就席，洗盏再酌。翠翘：“日之夕矣，恐父母归来，看破不妙。”金生见说要去，便惨淡不能言。翠翘：“妾亦不忍舍郎，但义有不可，时有未及耳。愿郎耐心以待合卺。”因立起：“倘侥天之幸，父母不归，当西窗剪烛，共消长夜。”金生暗然而已。翠翘再三安，方收拾壶盒回家。

些儿，若得闷怀开，除非丹桂嫦娥。”翠翘：“丹桂自是郎君分内事，嫦娥天边，岂易得也。”金生：“吾实指活嫦娥言，岂妄作天边虚想。”翠翘：“嫦娥吾安敢比，但冰心玉洁，似不相让耳。”金生：“待我借献佛，斟一杯，问嫦娥可曾裁就绿罗衣？”因递与翠翘，翠翘接饮：“荷衣已就，惟待时奉君也。”饮毕，也满斟一觞复金生：“权以此酒当巾栉。”金生双手接了：“承赐琼浆，愿卿同寿。”对饮甚。金生因素所题咏，请教翠翘，翠翘看了：“锦心绣，自是一代名儒，不知家可有福消受否？”金生：“我与卿已定盟矣，何又作此冷语，莫非又有别疑乎？若有贰心，狗彘不吾余。”翠翘：“妾非疑郎，记妾幼时曾遇一相士，他妾一代才情，千秋薄命，纵有平之功，不免西江之恨。前日踏青回来，又梦刘淡仙叫我题断十咏。这等梦兆，恐未能招郎君恁般夫婿也。”言毕泪下。金生沥酒誓：“我金重若不得王翠翘为妻，有如此酒。”翠翘忙收泪：“妾过矣，今日与君乍会，怎就谈断事！”乃洗盏更酌，传-飞觞，甚觉快乐。忽见上一幅山居图，未有称题。翠翘：“此画甚佳，何无题咏。”金生：“此小生新家笔意，尚未标目。芳卿有兴，为我增何如？”翠翘酒情快，诗兴然，遂不辞：“既是郎君所作，妾安敢藏拙。”因挥笔便题，诗曰：面面山溪缭绕，村村木蒙丛。

人在渊明记里，家居诘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