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额娘，”皇帝愤愤地说“这事儿我可要说话了。”

“什么？”皇帝问：“什么客？”

“老公”是太监的尊称。既有老公，又有龙凤旗，说是太后香的前站人员，这话讲得通，大家都接受了他的看法。

“你知什么？”那戏迷不服气“不能先派人打前站？你看，”他指着船中说：“那不是老公？”

“那必是里来的人。”有个戏迷，想起《法门寺》的情节，自觉有了妙悟，极有把握地说：“对了！一定是太后上泰山香。”

小李料得不错，安德海的船，那时刚循运河到德州，山东省境。

“是！”皇帝很决地表示：“这件事不严办，还成什么统？什么振饬纪纲，全是白说！”

小李不慌不忙地从靴页里取一张纸来“才怕记不清，特意抄了张单在这儿。”接着便看纸上，述人名：“有他一百两银买的媳妇儿氏，有他叔叔安太，族弟安三，有他妹和侄女儿——名叫拉仔，才十一岁。外带两名听差，两名老妈。”

“好！”皇帝答应了“不过，你还得去打听，有消息随时来奏。”

“喔！”想要打听消息的那人，凑上去陪笑答：“知州大老爷姓赵，官印一个新字，就叫清澜，天津人。”

“咱们还是打听一下再说。”有人指着从板上下来的人说。

“哼！”皇帝冷笑“还阔的。”

于是小李每天都要，到安家附近用不着打听，只在那里“大酒缸”上一坐，便有许多关于安德海的新闻听到。到了七月初六那天，亲看见十几辆大车，从安家门前发，男女老少，箱笼什，浩浩地向东而去。

“小安走了！”

慈禧太后以为然，当天就传懿旨：内奏事的“黄匣”先送给皇帝。不过慈禧太后又怕皇帝左右的太监，会趁此机会，从中舞弊，或者漏了机密大事，所以指定皇帝在翊坤看奏折。这样，她才好亲自监督。

“你们的这位赵大老爷，官声

“那和尚说要回南，小安很大方，就带着他走了。”小李又说“到通州雇镖客又耽误了一两天。这会儿只怕刚刚才到山东。”

这句话提醒了皇帝，他找到了症结“折一来，留中了怎么办？”他问，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如果有这样的奏折，慈禧太后一定会把它压下来。

“怎么回事？”他问小李“应该到江南了吧？两江总督或是江苏巡抚，该有折报啊！”“早着呐！”小李答：“小安先到天津逛了两天，在天齐庙带了个和尚走。”

“真的走了？”皇帝还有些不信似的“真有那么大胆？”

小李想奏劝忍耐，但话到边，突然顿住。在这一刹那，他的想法改变了，安德海一京，罪名便已难逃，皇帝就这时候把他抓回来砍脑袋亦无不可。所以他的沉默，意味着并不反对皇帝这么。

那人是安德海家的一个听差，名叫黄石魁，撇着一京腔，大模大样地问：“你们这儿的知州，叫什么名字？”

“不对！”另一个人立刻驳他：“官船见得多了，必有官衔脚牌，灯笼上也写得明明白白。怎么能挂龙凤旗？”

“对了！”慈安太后说“我就是在琢磨这个。办法倒有，不知行不行？等我试一试。”

“镖客。”小李接着解释镖局和镖客这行业，是专为保护旅客或者珍贵品的安全：“小安随的行李好几十件，听说都是奇珍异宝，所以得雇镖客。”

慈安太后不作声，心里盘算了好一会，始终不知如何才能让皇帝满意？

皇帝这一喜非同小可。每天下了书房就到翊坤看折，打开黄匣，第一步先找有无关于安德海的奏折？十天过去，音信杳然，皇帝有些沉不住气。

“这还了得？”皇帝然动容：“非杀了他不可！”

“你倒不说皇上南巡？”另一个人用讥笑的语气说“如果是太后到泰山香，办皇差早就忙坏了！赵大老爷也不能不来迎接。”

“皇额娘，”他说“里了新闻了！”

“那儿又跑个和尚来了？”

“小安的胆比天还大。”小李答：“好威风！就象放了那一省的督抚，带着家眷上任似的。”

慈安太后一听就明白，先不答他的话，向玉努努嘴，示意她避开，然后问：“你是说小安？”

她的办法是想利用慈禧太后最近常常闹病的机会，预备提议让皇帝看奏折，一则使得慈禧太后可以节劳休养，再则让皇帝得以学习政事。慈禧太后不是常说，皇帝不小了，得要看得懂奏折？而况现在书房里又是“半功课”昼长无事，正好让皇帝在这方面多下些工夫。

但是，皇帝却只是一时气话，并不打算立刻动手，实际上他也还不知如何动手。有慈禧太后在上，不容他自作主张，安德海所以有恃无恐，理也就在此。

“你急也没有用。”慈安太后陪着听了八年的政，疆臣办事的规矩，自然明白：“他不是说要到江南吗？两江地方也不能凭他说要什么，便给什么，新贻或是丁日昌，总得要请旨。等他们的折来了再说。”

皇帝一直到这时候才发觉，这一关不设法打破，要杀安德海还真不易。想来想去，只有跟慈安太后去商量。

“你别忙！”慈安太后赶答“等我慢慢儿琢磨。”

“还有家眷？倒是些什么人哪？”

“大概是钦差大臣的官船。”有人这样猜测。

“喔！”皇帝问“他真的带了人到江南去买卖？是些什么人？”

“琢磨到那一天？”

“听说到了通州，还得雇镖客。”

“陈玉祥、李平安…。”小李念了一串太监的名字。

德州是个陆冲要的大码，安德海决定在这里停一天。两艘太平船泊在西门外，船上的龙凤旗在晚风中飘着，猎猎作响，顿时引来了好些看闹的人，相询问，不明白是什么人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