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甭挑了,反正都是好的,你给一个不大不小的好了。”
大公主有些赌气,挑了个最大的送到皇帝手里:戒面有蚕豆那么大,色泽极纯,其名叫做“蓝桂玉”是翡翠的变种。
“我拿是拿了,可有一句话,你能不能答应?你要不依,我就不要。”皇帝接着又说:“我跟你要了这个戒指,你可别告诉人,要是看见什么人戴在手上,你就装作没有瞧见,也别跟人说。”
“行!”大公主答得很爽脆,但有一个条件:“皇上得告诉我,这个戒指给谁?”
皇帝略一踌躇,点点头说:“你把手伸出来!”等大公主摊开手心,他写了“桂连”两字。
“我猜也是她。”
皇帝笑笑走了。第二天又到绥寿殿,找个机会把那戒指给了桂连,她给他请安谢赏,把玩着那样珍饰,脸上一直浮着笑容。皇帝看在眼里,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那种踏实舒坦的感觉。
但桂连的笑容终于消失了,眼中依稀有怅惘之色。这时候的皇帝,对她的一颦一笑,无不注意,不知道她为何不高兴?想问问她,却似乎有些碍口,因而他的脸色也阴沉了。
桂连很机警,知道是为了自己的缘故,立即又绽开了笑容,轻声问道:“万岁爷怎么又不高兴了?”
皇帝正在想一句适当的话,要反问她为何不高兴?只见小李匆匆出现在门口,屈着一条腿,高声说道:“启奏万岁爷,圣母皇太后找!”
这是不常有的事,而且看见小李脸色惊惶,不由得也有些着慌,站起来就走,听见桂连喊道:“万岁爷!帽子!”
他站住了脚,只见桂连一手托着他那顶貂皮便帽走了过来,于是把头一低,让桂连替他戴好,匆匆忙忙坐上软轿,由小李扶着轿杠,抬向翊坤宫。
“怎么回事?”皇帝忍不住问了一句。
“圣母皇太后不知道为什么发脾气?”小李低声答道:“把茶杯都摔了!”
这一说,皇帝越发提心吊胆,一到翊坤宫,就发现慈禧太后脸上象罩了一层霜,便硬着头皮进殿请安,怯怯地喊一声:“额娘!”
慈禧太后不响,一面剔着指甲,一面斜着身子,把皇帝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才冷笑说道:“哼!上书房的日子,倒还见得着人,不上书房,连影儿都瞧不见了。”
皇帝不敢响,把个头低着,只拿脚尖在地毯上画圈圈。
“什么样子!有一点儿威仪没有?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用功,要学规矩,走到那儿,象个皇上的样子。反正你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满处乱逛,跟外面的野孩子,有什么两样?”
“野孩子”三字,太伤皇帝的自尊心,虽不敢争辩,却把头扭了过去。
“你看你!我跟你说话,你跟我这个样!”慈禧太后把炕几一拍“你心里可放明白些,别以为有人护着,就敢爬到我头上来!”
“主子何必跟万岁爷生气?”安德海不知怎么一下子出现了“好了,好了!万岁爷给赔个罪吧,说‘下次不敢了。’”说着便来扶皇帝的身子,意思是要把他的身子转过来,面朝着慈禧太后好磕头。
皇帝最恨安德海以这种欺压他来讨好太后的行径,顿时怒不可遏,就想反手一掌打在他脸上再说,皇帝的身体羸弱,但常跟小太监在一起练劈砖之类的玩意,手劲甚足,这一掌要打了过去,非把安德海牙齿打掉,外带摔个跟斗不可。但就在要出手的刹那,想起母后正在火头上,说不定再受一顿训斥,反教小安子心里快意,这是无论如何划不来的事!因而硬忍住了,只瞪着眼问:“你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慈禧太后看在眼里,心中明白,安德海如果不知趣,皇帝正好把怨气发在他头上,为了回护他,便即大声申斥:“你走开!没有你的事。”
安德海变成两面不讨好,讨了个老大的没趣,但他脸皮甚厚,不动声色地答应着:“喳!”然后垂手退到一旁。
“过了年就是十四岁了!”慈禧太后接着又训示:“到现在连个亲疏远近都分不出来,也不知道你的书是怎么念的?”说到这里,她突然吩咐安德海“把跟皇上的人找来!”
“喳!”安德海响亮地答应一声,疾趋而出,走到廊上大声问道:“跟皇上的人在那儿?”
他明明看见小李他们一班人远远站着,却故意这样问,这便表示来意不妙,张文亮不在,小李只得挺身而出,跑上来问道:“干吗?”
“奉懿旨找!只怕有赏。”
小李心想,糟了!说不定就得挨顿板子。跟安德海没有什么好说的,唯有硬着头皮进殿,在门口报名请安。
“你过来!”慈禧太后说。
“喳!”小李急行数步,跪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