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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3/10)

王公贝勒都到殿前来站班,等两宫太后驾临御座,才各自找着自己的位子坐下。这天的戏,无非是些由升平署伺候节令承应的吉祥戏,行头簇新,唱得热闹,懂戏的慈禧太后却不甚欣赏。唱到一半传膳,她另外点了两出戏,一出是《宫叹》;一出是《廉颇请罪》。

《宫叹》扮起来方便,四名宫女引着一个公主上场,便唱了起来。在座的人,连恭王都不知道这是出什么戏?但他身旁的醇王,是昆曲行家,于是他小声问道:“老七,这个‘公主’是谁啊?”

“长平公主。”

“啊!”恭王虽未看过这出戏,却读过《倚睛楼七种曲》,想起其中有一本《帝女花》,写的就是明思宗当李自成破京之日,引剑砍断长平公主于寿宁宫的故事,心中困惑,不知慈禧太后为什么要点这么一出凄凄惨惨的戏。

就这时,已换了《金络索》的曲牌,恭王因为读过这本曲,所以凝神细听,字字分明:

“生恐长安似弈棋,五更残魄归消歇;三月花幡紧护持,空悲切!帝王家世太凌夷,闹轰轰几个兵儿,醉昏昏几个官儿,伤尽了元阳气!”

听得这几句,恭王心里很不是味,莫非慈禧太后就借着这几句戏词骂人,他一直这样在想。

再看到下面那出《廉颇请罪》,感慨就更多了!朝廷倚为长城的左宗棠和李鸿章,一个目空一世,誉己成癖,一个私心特重,见利忘义,等而下之,凡是统一路之兵的大员,无不横行霸道。要有廉颇那样勇于认过,和衷共济的气度,局面就不致搞成今天这个样子。

为了这种种感触,恭王这天的兴致很不好。从宫中散出来,很想找个人谈谈,一抒积郁。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宝鋆。

他是宝鋆家的常客,一到便被迎入书斋。每次来都由宝鋆夫妇所宠爱的一个丫头五福伺候,五福是苏州人,却说得一口极爽脆的京片子,对于旗下大家的礼数娴熟无比。一见面就请了个双安,见面问好之外,又为元宵佳节祝贺。接着便从六福晋问到大公主、大少爷、二少爷,一个不漏。最后斟了酒来,恭王有些洋派,五福用水晶杯子替他斟了一杯红酒当茶喝。

“吃饭了没有?”宝鋆问。

“想喝碗粥。”恭王说“只要酱菜就行了。”

“巧了。”五福笑道:“正好熬了香梗米粥,也有锦州酱菜。”

除了酱菜以外,还有一碟虾米拌黄瓜,瓜细如指,浅浅一碟,就这样小菜,便抵得一桌盛馔,恭王一见吟了两句竹枝词:“黄瓜初见比人参,小小如簪值数金。”吟完了摇摇头,颇有不以为然的神情。

“怎么啦?”五福问道:“那一年正月里来,都有黄瓜,总是吃得挺香的,就今儿个不中意了!”

“唉!”恭王忽发感慨“你们那儿知道外面的时世?”

一提到这些事,五福便不开口了。大家的规矩严,凡是不知道的情形,从不许胡乱插嘴议论。

“今儿宫里很热闹吧?”

“很热闹。”恭王吃了一口粥苦笑道:“老五上条陈,老七又要带兵保护西陵。”

“那不是又给地方上添麻烦吗?”宝鋆皱着眉说“要钱可是没有!户部穷得要命。”

“哼!看他劲儿还足得很。今天是让我搪过去了,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

“明天怎么样?”宝鋆想了想问:“就算让他去,有将无兵,可也不管用呀。”

“决不能让他去!”恭王很有决心地说“各路人马,齐集京散,就为剿张总愚那一股匪,已经很丢人了。再去一位郡王,不太长他人的志气吗?”

“对了!明儿七爷再要提到这话,就拿这个理由劝他好了。”

“嗐!不提这些事儿了。找点乐子!”

“看灯去吧?”宝鋆提议“今年工部的灯,很有点儿新鲜花样。”

恭王心想,去看“六部灯”自然是微服私行,只怕有些言官知道了,说时世如此艰难,亲贵大臣居然有闲情逸致出游看灯,岂非毫无心肝?无缘无故挨顿骂不上算,还是安分些的好。

就这时候,内务府总管崇纶,派人送了一封信来,说工部的书办送了许多花灯,兵部的司官又送了许多烟火花炮。他又叫了一班杂戏,有宝鋆最爱听的“子弟书”特意飞笺,请他去“同谋一夕之欢”

“乐子来了!”宝鋆指着信,把崇纶的邀约,告诉了恭王。

崇纶有大富之名,这些玩的花样,终年不断,恭王也去过几回,每一回都是尽兴而归。但此时忽然意兴阑珊了。

“算了吧!这是什么年头儿?传出去不好听。”

“那我辞了他。”宝鋆走到书桌面前,揭开墨盒,取枝水笔,站着写了一个回帖,叫听差告诉崇家来人,说是有贵客在,无法分身,心领谢谢。

“五福,”恭王站起身走到火盆旁边坐下“替我再倒杯酒来。”

等五福把酒和果盘拿了来,他把双足一伸,她替他脱了靴子,取了张红木凳子来搁脚,接着又去捧来一床俄国毯子,围住他的下半身,把毯子掖一掖紧。

“这不也很舒服吗?”恭王取杯在手,想谈谈正事“我不明白,李少荃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也有他的难处。第一,不愿跟左季高共事;第二,怕吃力不讨好。李少荃是从不做徒劳无功的事的。”

“话是不错。不过朝廷待他不薄,就算勉为其难,也不能不买朝廷一个面子。一味置之不理,这叫什么话?”

“为了一个张总愚,三位爵爷会剿,外加两位一品大员,说起来也实在是笑话,再加上一位王爷,越发热闹了。”

“老七当然不能叫他去。”恭王停了一下说:“官、左、李三位,将来到底让谁总其成呢?”

“官文办粮台,左宗棠指挥前线。”

“李鸿章如之何?”

“只有劝他委屈一点儿。”

“能劝得听,倒也好了。”

宝鋆想了想说:“有个人的话,他也许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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