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胜保,到同州、朝邑一带视察了一番,已经回到西安,还在要兵要饷。亲自动手的奏折,已不是“非朝廷所能遥制”的话了,改了一个说法:“先皇帝曾奖臣以‘忠勇成,赤心报国’,”这是指英法联军内犯时,胜保曾在通州“与洋人接仗”而言。接下来便铺叙他这次同州之行的战功,说是一个名叫王阁村的地方,为回匪老巢,
剿大胜,得意洋洋地写
:“臣抵同未及三日,获此全捷,差可壮我军威。”然后就提到军饷了,除了照例指责各省协饷,未能如数拨解,兵勇
粮,积欠累累以外,因为关中已是“西风
渭
,落叶满长安”的季节,特意加了一笔:“现在天气日寒,兵丁时虞饥溃。”另外加了三个“附片”一个是参奏署理陕西藩司刘齐衔筹饷不力,办事玩忽;一个是奏请开复三名革职人员的
分,随营效力;再一个是请
新任西安将军穆腾阿迅即赴任,并帮办陕西军务。
朝中的布置是以僧格林沁为第一线,这一线在河南如果挡不住苗沛霖,那就要靠多隆阿扼守潼关。此地自古就是一夫当关,万人莫敌的重险,多隆阿如果不能及时赶到,后患不堪设想。
“前有人奏:胜保去督师京东,以至
皖,
陕,所过州县,非索馈千金或数千金,不能
境,稍有羁留,官民尤困。随营之
甚多,供亿之资不少。又有人奏:胜保上年督兵直隶,路过衡
,悦民间女
,招至营中阅看。又纵容委员,滥卖‘功牌’,至今直省拿获
贼,多带有胜保营中蓝翎或
翎,以及
执照。又有人奏:胜保以一寒士,自带兵以来,家资骤富,姬妾众多,揆厥由来,总由滥保人员,以取贿赂;虚报名额,以冒
粮;勒派捐税,以充私
。本年督兵赴皖,挈带眷属,熄赫
路;其
营赴陕,同行女眷大轿有数十乘,闻“四
狗”陈玉成家眷,亦为胜保所有,随从车辆,不知多少?各州县不胜苦累等语。以上胜保贪渔欺罔各劣款,系近日节次有人参奏,情节大同小异,似非虚罔。僧格林沁久驻河南、安徽
界
,见闻自必较确,着即
照所参各款,据实复奏。”
为了胜保的轻举妄动,惹起了极大的麻烦,朝中大臣,各省大吏,无不对他恨痛绝“皆曰可杀!”于是各
弹劾密告胜保的章奏文书,又如雪片飞到。恭王派了专人
理,把那些文件分别
理,虽有少数夸大其词,意在报复的,但大致都可信其实在,因为一项劣迹,常有几个人指
,经过仔细比对,逐条开列,总计有十来款之多。
为了整饬纪律,军机大臣没有一个不主张严办的。第一步当然是查明实在情形,可是怕打草惊蛇,胜保得知其事,激变故,而且正派他负责剿平回匪,也不能打击他的威信,这样就不便公然遣派大臣查办。
“好吧!”他对他的幕僚说“看我‘补救’!补救好了,再跟他们算帐。”
以外还有陕西绅士的“公禀”——是由多隆阿抄呈的。这些公禀是要求多隆阿回陕西去平回,当然也就提到了胜保,除去贪污、好
的劣迹以外,还指
“讳败为胜”说渭河北岸“匪巢林立”西路凤翔,东路同州,为回匪集结之
,而胜保安坐省城,
造获胜的战报。朝中这才明白,中原的局势,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整个情况是四面作战,剿捻匪、平回、对付胜保,还要拦截苗沛霖。这些任务,分别落在僧格林沁和多隆阿
上,而急务是不准苗沛霖
陕,怕在回
以外,别生“苗
”
消息一传,安徽、江苏、山东、河南各地负有治安责任的地方官和带兵官,无不大起恐慌,飞章告警。因为苗沛霖正苦监视太严,动弹不得,经胜保檄调到陕,恰好给了他一个窜扰的机会。于是军机搞得手忙脚
,用六百里加
的廷寄“严饬胜保速行阻止”同时分别命令僧格林沁及有关各省的大员,阻拦苗沛霖“妥为开导,刚柔互用。如不听阻止,即着分拨兵勇,并力兜剿,毋许一人一骑,闹
境内。”
,因为他远在豫西,缓不济急,才改派了胜保。这时朝旨派他兼程援救潼关,对胜保来说,自然是件很失面的事,所以更加负气,不大理潼关这方面的战局。同时由于“甘督”、“陕抚”这两个实缺封疆,完全落空,失意之余,想到这年
天在安徽奏请“以安徽、河南两巡抚帮办军务”的
样,照样再耍一
,奏请以陕西巡抚瑛棨帮办军务。如果奉准,则不但陕西巡抚成了他的
属,而且权足以指挥巡抚,便成了总督的
分,可以稍稍弥补他实缺督抚不曾到手的遗憾。
但是,他要补救却甚难。驭下无恩,士卒不肯用命,滥作威福,同官不愿支持,这才真的到了呼应不灵的窘境。最苦恼的是他没有自己的嫡系队,连“
弟兵”都没有。事急无奈,想起一着棋:在安徽的苗沛霖。
等这个奏折到京,僧格林沁奉旨查明胜保劣迹的复奏也到了,不但上谕中所指的几条,都是事实,另外还查
了许多秘密。最骇人听闻的是,陈玉成的两个弟弟被捕送到胜保军营,献上金银数千两之多。胜保得了这么一笔丰厚的贿赂,全力庇护,饶了那两个“要犯”的命,并还派在营里当差。
这还不算,还把苗沛霖的一个“克星”找了来。这个人就是湘军罗泽南的旧
李续宜,一向在皖北打仗,地形极熟,苗沛霖对他相当忌惮。后来调到湖北,当胡林翼病重时,专折保荐他接任,不久,由湖北调为安徽巡抚,用意就在责成他专门对付苗沛霖。到任不久,丁忧奏请开缺,朝中不肯放他,只准假百日,尚未期满。现在因为胜保的荒唐,怕苗沛霖蠢动,所以特旨
促“克日启程赴皖任事,断不可拘泥假期未满,稍涉迟延,致皖省大局,或有变迁贻误。”
会商的结果,采纳了文祥的主意,向僧格林沁查问,奏准两太后,随即下了一
密谕:
多隆阿终于在十一月十九,依照他自己所预定的期限,领兵到了。这是一支好军队,因为多隆阿军
苗沛霖的包藏祸心,中外大僚,无不知,他以办团练保地方起家,但劫持巡抚,通洪军、通捻军,反迹早
,只以用“英王”陈玉成结
了胜保,胜保为他“乞恩免罪”勉
就抚。当政的大臣,因为江南军务吃
,而河南的捻军、陕西的回
,在在需要剿治,所以虽有袁甲三等人,对苗沛霖力主痛剿,仍不得不加姑息,可是防范得极严。那知胜保计无所
,派了个提督,拿了用督办陕西军务钦差大臣关防所发的护照,调苗沛霖所
到陕西助剿。
这个秘密的揭,为军机大臣带来的隐忧,不下于胜保的擅调苗沛霖
陕。当即以
急驿递,分饬僧格林沁和多隆阿遣派专人访查详情,同时再一次
促多隆阿星夜兼程,说他早一日到潼关,便可早一日“抒朝廷西顾之忧”
而多隆阿的全兵力不到七千人,从紫荆关北上,且战且走,星夜疾驰,赶往潼关。
潼关当然有人在坐守,那是署理陕甘总督熙鳞,他的任命,在七月间与胜保的任命同时下达。陕甘总督驻兰州,赴任途中奉旨留在陕西理回
。西安有了一个跋扈异常的胜保,还有
为“地主”的巡抚瑛棨,他不便去自讨没趣,因而留在潼关。堂堂总督,局促一隅之地,而胜保有所知会,动辄以朱笔下札,把他的
分贬成了一个总兵,因此,这个老实人抑郁万状。但总算是一个总督,所以军机
所发的,有关指示
置胜保的密旨,大致他也有一份,跟恭王和军机大臣们一样,他日夕所盼望的,也就是多隆阿早到潼关。
可想而知的,从两太后到军机
,没有一个人会准他的要求,责问他
:“若以军务、地方,必须联为一气,方能剿贼,如官文、曾国藩等,以统帅而兼封圻,则僧格林沁之在豫省,未闻必以抚臣帮办。豫省官吏,尤称疲玩;僧格林沁督军,所向有功,则又何说?”从而很
脆地答复他:“所请断不准行。”不但不准,而且督
驰援同州、朝邑的语气也更严厉了!
除此以外,督赴援的话也颇见声
了,先是议驳:“胜保督兵日久,平时自诩方略,所谓‘通盘筹划,
悉贼情’者安在?”继而诘责:“倘或有失,该大臣自问,当得何罪?并何颜面以对天下!”终于提
警告:“该大臣务即力图补救,毋再玩忽!谓朝廷宽典之可幸邀也。”军机章京拟旨,虽然下笔如飞,但片言只字,皆有分寸,再经过军机大臣的推敲,上呈御览。经过这三
手续发
来的谕旨,在意旨的表达上,几乎不可能发生错误。胜保也是
通翰墨的人,看到最后那一段话,不但暗示将要
议
,而且
分拟呈之后,不可能邀得宽免。所以他心里虽愤不可遏,却也不免着急,真的不能“再玩忽”得要“力图补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