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意跟皇上过不去。”曹雪芹将她未说的话,说了出来“打算捣乱。”
“谁捣乱?”
“反正总是想得皇位而落空的人。”曹雪芹停了一下说:“现在要谈到跟咱们相熟的一个人了。”
听得这话,秋月遽而失色,以双手挣着桌沿,一双手抚在胸前“芹二爷,”她声音都哆嗦了“我可经不吓。”
“你别着急!”曹雪芹咽了口吐沫,指着那些《心经》说:“凭你这份功德,观音大士也会保佑咱们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再说也没有什么凶险,或许还有好消息。”
说了一大篇,只有最后一句话管用,秋月急急问道:“什么好消息?”
“你先别心急!等我慢慢儿告诉你,方老爷找了我去,问起一个人,你想都想不到的,冯大瑞!”
“冯大瑞?”秋月有些困惑“跟他什么相干?”
“大概预备出头来捣乱的,就是冯大瑞。”曹雪芹赶紧又说:“不过也不见得一定是。方老爷问起冯大瑞,问起王达臣、还有仲四,我都照实跟他说了。他还问起漕帮——”
一听这句话,秋月就急了;她平时就颇不满于曹雪芹喜于江湖众人结交,这是不由得怨气上冲:“都是你喜欢跟那些牛鬼蛇神来往!”她说:“冯大瑞,震二爷也知道的,仲四跟震二爷更熟。冯大瑞是仲四那里的镖头,要打听他,托震二爷找仲四好了,为什么要找你?”
夹枪带棍,一顿排揎,连一向沉着稳重的秋月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不过一时抹不下脸来,仍旧是气鼓鼓的模样。
“知客来了。”曹雪芹向外看了一眼,悄悄说道:“看经吧!”
知客师只是路过,悄然急趋而过。就这片刻的宁静,秋月已是心平气和“方老爷还说了些什么?”他问。
“他说或许还有用我之处。还拍拍我的背,说了句:‘好自为之。’”
“喔,”曹雪芹突然想起“还有句很要紧的话,忘了告诉你,他说他跟我谈的事,连通声面前都不必提起。”
“那,你怎么又跟我谈呢?”
“不跟你谈,跟谁谈?”曹雪芹说:“我可是连杏香面前都没有提。”
“本就用不着跟她提。前因后果他都不清楚,跟她提了,只有害她替你担心,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秋月又问:“你捉摸过‘好自为之’那四个字没有?”
“自然捉摸过。我想,他是要我去找冯大瑞。”
“我也是这么想。”秋月点点头“可就想不透,这找是怎么找?方老爷的为人,我不知道。照你看,这找是好意呢?还是恶意?”
“好意如何?恶意有如何?”
“好意是劝他躲开,或者投诚。恶意就很难说了。”秋月又说:“反正这件事,真的要用到你,可是件决不能掉以轻心的事,真的要‘好自为之’。”
“所以我要跟你商量。”曹雪芹说:“我打算想法子先去找冯大瑞。”
“找到了以后怎么样?”
“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弄清楚了再说。”
“你能找得到他吗?”
“只有去碰,大概总有地方能打听到他的消息。”
秋月不作声,起身到一旁火盆边去烘手;曹雪芹也跟了过去,看他手被有些红肿,毫不考虑得去拉着她的手说:“千万别烤火,会生冻疮。我替你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