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震又说:“喜出望外是一定的,不过总还不至于像范进那样。”
“真的要那样了,我可真担不起这个责任。”曹頫忧形于色的“雪芹,你得多花点心思,一步一步来。”
曹雪芹原以为这件事应该曹頫去办,才合道理,不想又落到他头上。而且曹頫自己去办,不论得何结果,都有可办;如是他去陈告而出了意外,曹頫先就错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此大事,何能委诸少不更事的子弟?光是这一款过失,便百口莫辩。转念到此,顿生怯意“四叔,”他嗫嚅着说:“我怕办不了这桩差事。”
曹頫不作声,显然也在考虑,让曹雪芹去说,是否合适。但曹震的想法不同,他觉得圣母老太太如真的会因为遽而大贵,以致精神失常,那么谁去说都一样。倘或有幸面的希望,这个希望只有曹雪芹才能达成。因此,他鼓励地说:“雪芹,你别胆怯,你肚子里的花样多,想个什么法子,譬如打个譬仿,讲一段掌故,慢慢儿引到正题上去,就不会惊着老太太了。”
曹雪芹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圣母老太太为曹雪芹预备了茶,还有她从热河带来,预备在旅途中消闲的零食——一个瓷坛子,下置石灰,灰上铺纸,纸上是一包包的“干点心”与瓜子、香榧、小胡桃之类;打开纸包,摆满了桌子。“曹少爷,你到我这里来,就想到自己家里一样,不要跟我客气。”
曹雪芹为了圆满交差,已下决心要跟她泡了,因而乘机答说:“老太太既然这么说,就别叫我曹少爷了,叫我名字好了。”
“你小的时候,家里人叫你什么?”
“叫我芹官。”
“好!我也叫你芹官。”圣母老太太问:“芹官,你属啥?”
“老太太是问我生肖?”他问:“我肖羊。”
“今年也是羊年,那就是二十五岁。”
“是。”
记下来便问曹雪芹的家世,谈到平郡王的太福晋,听说是他的姑母,圣母老太太便既问说:“是不是老织造的大小姐?”
“是。”曹雪芹知道“老织造”是指他祖父曹寅。
“这样说,我是见过的。”圣母老太太眼中顿时闪出一种故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曹雪芹却有些疑惑“老太太是在哪里见过。”他问。
“自然是在你们织造衙门。”
圣母老太太说:她八岁随父进京,由运河北上。当时曹寅由杭州“解送龙衣”进京,他们这批杭户,一共是四家人家,跟着曹寅一起走;路过江宁,曹寅因为有事,勾留了三天。她的母亲有个表妹,在曹家“做针线”她随着母亲去探亲,在后花园一座石舫中,见到一个比她大不了三四岁的小姑娘,说是曹家“大小姐”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大小姐”鼻梁正中有一粒小小的朱砂痣。
细想了一会,曹雪芹恍然大悟“老太太,你记错了。”他说:“是在扬州,不是在江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