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到热河那天是十二月初七，曹頫叔侄仍旧被安置在以前住过的那座公馆——如今是真正的‘公馆’了。hubu司官chushen，在湖北收税的房主chu了事，家产查抄入官，这所大宅拨了给热河都统衙门，专攻招待过往官员之用。第二进上房与hua园中的金粟斋等chu1，都住的有人，第一进还空着三间，外带一个厢房，曹雪芹住厢房，将正屋都让了给曹頫住。

安置初定，热河都统凌阿代已经派车来接，请去赴洗尘宴。凌阿代原是副都统，乌思哈任吉林将军后，遣缺由凌阿代坐升，曹頫跟他很熟，曹雪芹确是初见，不过凌阿代很健谈，所以三巡酒后，初见也同旧jiao了。

“世兄，”凌阿代说dao：“我有句话，怕嫌冒昧。”

“言重，言重。”曹雪芹急忙答说：“老世叔有话请吩咐。”

“我是想打听打听，当初世兄跟乌二小姐那段亲事，大家看，都是mei满姻缘，何以后来就不谈了呢？”

此zhong内幕非常复杂，曹雪芹觉得很难回答，如果随便编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似嫌不诚，因而职务者久久不能接话。曹頫看chu他的为难，便代他答说：“家嫂跟乌夫人从小就是闺中姊妹，还特为这件事到热河来过一趟。婚事中变，是因为乌二小姐另有顾虑。”

凌阿代shenshen点tou“我也听说了，是因为乌太太的一个丫tou，成了平郡王的侧福晋，府上跟平王府是至亲，乌二小姐嫁到府上，将来难免要跟平王的新chong见礼，她不愿委屈自己原来的shen份，宁愿错过良缘。”他接着又说：“乌家对这件事不愿shen谈，我们也不便打听，如今听四哥的话，是确有其事了？”

“大致如此。”

“那么，平王的那位侧福晋呢？听说要生子才会有封号？”

“已经香消玉殒了。”曹頫答说：“是难产不治。”

“喔，”凌阿代似乎很关心“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记得吗？”曹頫转脸问曹雪芹。

“是今年chun天的事。”

“是在乌将军赴新任以后。”

这件事就谈到这里。曹頫因为有正事要谈，不肯多饮；饭罢，分作两chu1，凌阿代与曹頫在签押房密谈；曹雪芹有都统衙门的幕友王师爷陪着，在客厅拼命闲话。王师爷是办笔墨的，肚子里自然有些货se，跟曹雪芹谈得还很投机。曹雪芹发现他与此新jiao有一样同好，便是好奇；王师爷从小随父幕游各省，远至云贵，遍历湖湘，所见的奇闻轶事甚多，这一谈开来就更无休止了。

凌阿代与曹頫商量正事，也颇费工夫，直到二更天方罢，叔侄俩坐原车回公馆。送到上房，曹雪芹说dao：“四叔今天真累了，早点上床吧！”说着，退后两步，便代离去。

“你先别走。”曹頫将他喊住了说：“凌都统谈起，说乌二小姐又是云英未嫁之shen；如今既然王府的顾虑没有了，不妨旧事重提，他愿当蹇修之任，问我的意思如何？我说我要回来商量。你看呢？”

曹雪芹颇gan意外，想了一下答说：“四叔，我看咱们得先打听打听。”

“打听什么？”

“打听乌二小姐何以至今未嫁。”

“那也是可想而知的，自负才媛，不肯轻许。”曹頫又说“我倒觉得这件事很可以办。你写封信问问你娘的意思，你今年二十五了吧？”

“是。”

“不能再耽误了。”

曹雪芹只好再答应一声：“是。”

“另外，”曹頫又说：“你替我写封信给乌将军，致问候之意。”

“措词呢？”

“只说奉差到此，追忆旧游，益增渴想。再要说，你是跟了我来的。还有，你说你娘托我带新闻后乌太太跟乌二小姐。”

“只问候乌太太吧。”曹雪芹说：“带上乌二小姐，痕迹就太显了。”

曹頫想了一下说：“也好。”

一早起shen，先把曹頫jiao待的两封信写好，方始梳洗穿着，到上房去陪着曹頫吃早饭，刚扶起筷子，只见公馆的门上来报：“凌大人来拜访。”

于是曹頫叔侄，双双迎了chu去；凌阿代yan尖，看到室内餐桌，便既说dao：“请先用早饭。”

“不忙，不忙。”曹頫答说：“正事要jin，请这面坐。”

“也好。我耽误四哥几句话的工夫。gong里我已经接tou了，等圣母老太太午睡过了去见最好。回tou我派车来接，在我那里便饭之后一起走。”

“是，是。”曹頫问dao：“我相带舍侄进gong瞻仰瞻仰，不知dao行不行？”

“有何不可！”凌阿代转脸问说：“世兄带了官服没有？”

“他还是白shen。”曹頫代为回答。

“那就带一ding大帽子好了。”凌阿代又说：“如果没有带，我派人送一ding过来。”

“是要借一ding，不过不必派人；反正回tou要过去叨扰得。”

“好！好！我预备着。“说着，凌阿代仔细看了看曹雪芹“我的帽子，大概能用。”

午初时分，到了都统衙门，在客厅中刚刚站定，有个十六七岁的丫tou，一手提着帽笼，一手握着手镜，从屏风后面走了chu来，揭开帽笼，里面是一ding八成新的貂沿红缨大帽。那丫tou是伺候“升冠”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