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香不作声，偏着想了半天，摇摇说：“好吧！等我都明白了再理。”

“嗯！”曹震，却并未表示准备在通州留宿。

“在邬都统那儿谈了些什么？”

“巡，无非看看围场；考察考察下勤惰。还能什么？”

“酒有。”杏香接。

“是。”桐生问说：“要不要跟柜房要酒。”

曹雪芹灵机一动，接便念了两句诗经：“‘非汝之为，人之贻’。”

这一下便自然而然的接到翠宝上了；曹震举杯沉，是在盘算行程及年下有多少急事要办，而杏香却有些等不及了。

“有吃的，”桐生答说：“承德县送了四老爷一个火锅，四样心，何大叔叫留着，就存在柜房里。”

“我跟震二爷一起走。”

“那当然是先朝的意思；如今的皇上刚刚登基，不会此不急之务吧？”

“震二爷，明天就回去，辰光总富余了吧？”

“如今可又到了咱们家给皇上写密折的年儿了，三十年风转，雪芹！”他拍着曹雪芹的手背说：“你得好好儿！”

“得很！”曹震。

问的有理！曹頫以废员回旗，连个请人代奏的份都不备，更哪里来的上密折的资格？曹震回想当年在金陵繁华全盛之时，自不免万千慨，但毕竟喜多于悲，里的两滴泪，而未坠，嘴角上的笑意，却隐还显。

杏香了一气“我的老天爷！”她说“这可不闷杀人了！”

“包，肘丝卷，油糕，还有一样记不得了。”

于是兄弟俩在炕上隔着炕几对坐；炕几两，一摆烛台，一是杏香打横，照料杯盘。喝的是翠宝特为带给曹震得药酒，如琥珀，微带苦味，但极香极醇；加以曹震的心情，豁然开朗，所以一连了三杯，显得兴致极豪。

“心是什么？”

“把包、油糕，连火锅一起端了来。”曹震说：“你明天跟老何说，我跟芹二爷赶夜工吃掉了。”

“谈他这回巡。”曹震问：“你知他这回巡是去什么？”

“非也！”曹震说：“是圣母的意思。”

“对了！”曹震说：“你要原意来，就得守这个规矩，是个很重要的规矩。不过，以你的聪明，要不了一个月，你就全都明白了。最要的是自己明白，别跟人去多说。”

“你不知的一个人。”曹雪芹在这些地方很识轻重，用告诫的语气说：“你以后在这里，或许会听到许多奇奇怪怪的话，听了放在肚里，别跟人说，也别问。”

曹雪芹愕然“从回京以后，四叔有什么时候代要跟皇上写密折？”他这样反问。

“这酒很好吧！”杏香问说。

“非也！他是找地方要盖寺庙；而且还不止盖一座。”

听得曹震夸赞曹雪芹，一旁的杏香听了也兴；笑的提了声音说：“上炕来吧！”

“怎么没有？”曹震吩咐：“你到柜房里去问一问，他们厨房里还有什么吃的？不拘心，还是菜，只要能下酒的就行。”

曹雪芹心想，这又何烦检？不过中还是唯唯应着。接着，便以曹震的意思，用曹頫的语气，写了个修葺草房初步计划，附上简图的密折，写完搁笔，将稿递了过来，推向曹震面前。

曹雪芹愣了一下，方始明白“圣母”是指当今皇帝的生母；杏香却莫名其妙，悄悄问到：“震二爷说的是谁？”

“我倒想起来了。”曹震放下酒杯说：“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曹震不作声，桐生看看别无话说，便即走了。于是曹震招呼曹雪芹坐下，等他伸毫铺纸，准备好了。方始问：“你以前替四叔代笔写过密折没有？”

杏香还待再说，让曹雪芹的拦住了，接着，他又把话扯了开去。

“写得不错。”曹震对最后一段：“特命才胞侄曹震，冒雪星夜带折京，嘱其务在年内赶到，上达御前，稍释圣怀。”更为满意“对了！”他指着稿“照这么写法，你就算得了窍门儿了。”

接着，曹震便指写密折的格式，最要的一是必须时时刻刻记着，上折的是什么人，不可一代笔的语气。叙事要条理分明，切忌浮词堆砌。措辞不必讲求典雅，以恭顺为主，敦挚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