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说完，景运门，却见棠儿从慈宁东夹里来，走了个迎照面。阿桂不禁一笑，站住了脚，：“嫂安好！我正要过去请安呢，可可儿的就遇上了！可不是巧么？您这是哪来哪去呢？”棠儿觑着他脸，凑近了一，笑：“当宰相当得越发成了人猢狲了，这是迎碰上了，就说‘正要过去请安’！还‘可可儿’的，下人听着你满曰诗云之乎者也的，宰相还有这些话，也不怕人笑！当心着，悠着办事儿，你瞧瞧镜，泡都瘀了，颧骨也泛红，好歹也剃剃刮洗刮洗，既歇了，也祛祛火气儿——我是去给主娘娘送一面蕙绣，她虽南去了，我在钟粹小佛堂观音像前替她供上——你就不过我府，我正要去府上看弟妹，有要话传给你呢！”

“你是藏人，对吧？”阿桂凝视那妇人移时，心中已知大抵缘故，定住了神，不不慢问：“会不会说汉话？”“会！”那女人声吼：“你让开！”接着又是一串藏语。阿桂钉似地当站着，说：“我也不是汉人，你白骂了。我虽然兵放，在金川打到你刮耳崖，曾在战场上和藏人对阵，其实藏人我很佩服的。你怎么欺负一个弱女？”

“我真的是要去六爷府，顺便儿请安，还有事情要说。”阿桂一笑，认真地说“既这里见着了，我看就不必跑了——你瞧那一帮，”他嘴努了一下景运门内“都等我说话呢！我陪嫂转一，看看海兰察家的，兆惠家的——她们未正经过门，京里没人照应，我一个儿去也不方便。一儿过去正好。”棠儿笑：“罢哟！明明是叫我陪你，偏偏儿反说你陪我！人家是越历练越沉，你倒历练一张好嘴！”一说，跟在阿桂后不远不近往外走，前面善捕营侍卫太监多，二人便不再说笑。

海兰察和兆惠赐的宅在虎坊桥石虎胡同，坐东朝西两大宅院相比邻。对门便是魏家大院，都是丹垩一新的倒厦门，沿街粉墙新刷石灰，与周匝栉比鳞次的百年老屋比衬着，显见格外鲜亮。阿桂坐的四人大轿，棠儿是竹丝凉轿胡同里要占多半个巷，怕别人轿不便，就在胡同停住了。一群老婆簇拥着棠儿来，阿桂却只带了两个内务府的笔帖式，徐步来。刚转过巷角，便听里边前隐约人声嚷成一片，接着便听兆惠家哭闹声，广亮门“咣”地一声山响，一个妇人披散发，黑白红三羊统裙外绛红袍，踏着长统靴，一手握匕首一手拽着兆惠的未婚夫人云姑娘跨着大步来，中叽里呜噜大声说着什么，似乎在发怒叫骂。后追着来的是丁娥儿，还有几个小厮丫环，都是吓得脸煞白，叫着：“抢人啦！快…快拦住！”棠儿见那妇人一脸凶气，拖着云姑娘直近前来，吓得一个趔趄步儿，忙闪到阿桂后。胡同里胡同外看闹的闲人立刻前后围了起来，却没人敢近前。

弟的难了——哪一位是台湾知府？”

“噢！”阿桂怔了一下，哈哈大笑，说：“可是你会刀枪，她只会玩绣针。你懂吗——”他比了一个穿针引线的手势，‘——会衣服的——裁——懂吗？一个拿着匕首的人，不应该欺负拿绣针的人，不应该的！”他满脸不以为然的神摇摇。

“啊！朵云——”阿桂目光电火石光般一闪“是金川的女豪杰嘛！一个女豪杰，这样待一个无辜的女人，不好！”他的脸变得平淡如，毫无表情他说：“攻打金川是我阿桂请旨发兵的，是朝廷的旨意。你有话应该向朝廷说，要报仇，应该对我，要杀女人，应该杀我的夫人，你松开她，我绝不为难你。你懂么？你的丈夫并不是死心和朝廷作对。你杀掉她，我们连讲和的余地也没有了。以命抵命

“我也是女人！”

“卑职在！”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官员闪来，躬施礼：“卑职胡罗缨，乾隆十二年赐士——”‘我看过你履历。”阿桂笑摆手说：“你任上离得远，还隔着海路，今天我要见见你，一是钱粮，二是倭寇盗，三是白莲教匪在台湾的门派。我们先谈谈，回程南下，皇上也要召见——这会我去有事，不要等着，过两个——两个时辰一刻你再来。”

阿桂脸上的肌不易觉察地动了两下，兀立不动挡住去路。他的威势似乎震慑了那妇人一下；那妇人站住了脚步，用尖锐嘶哑的声音叫嚷着什么，却是谁也听不懂。

那妇人竟被他说得有不好意思，犹豫着看了看文弱的云姑娘，手松了一下，立刻又攥得的，中着怒火，厉声说：“我，就是金川故札夫人朵云！他的丈夫现在去杀我的故札，杀我们的兄弟妹，抢掠我们的羊草地，我为什么不能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