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媚新贵魍魉现丑态 慊吏情明君

纪昀见阿桂脸上带着诧异神se，笑dao：“你大约不知dao，如今官场兴的，同年、同师、同官、同办过差使的，有一个升转了或者迁任了，甚至黜降了，大家要帮衬凑兴请客热闹一番。我进军机，是不久前的事，你也要进军机。这么大的事，他们能不来？他们和太监都有渊源，耳报神灵通着呢！”“这个‘规矩’兴起来，官场风气又是一变。”阿桂说dao：“上回仝养浩去给我送兵，说起来过。我问他为什么这几个‘同’里没有说‘同乡’？他说同乡其实用chu1不大，因为都不许在本籍作官，家里有事不能相互照应。他们的算盘打得比钱度还jing1呢！”钱度dao：“现在连同乡也加进去了。老家虽然用不上，任上却有关照的，有一点用chu1就要联络。辎铢较量比过了帐房先生！”

“我说的呢，今晚这天气儿，狼一群狗一伙的还赶了来——真个是为功名利禄不怕枪林弹雨！”阿桂跟着笑了一阵，大家接着说正事。

钱度经这一搅混，心里清shuang许多，已知纪昀代乾隆问话，不单指金川军事，还有因材用人的意旨。已是有了主意，说话便不似阿桂那么拘谨小心，说dao：“庄有恭和勒min一样，都是状元chushen。学问极好是不用说的了。他吃亏了中状元喜huan得疯迷了，逢人就说‘我是状元，天下第一人’弄成了官场口碑，因此不得点学差。但我敢说他是个实心办事、勤谨耐劳、人品不错的人。鄂善和庄有恭一chu1修永定河堤坝，我奉了衡臣相公钧令去看，下着瓢泼大雨，鄂善浑shen泥浆，手里拿着铁锹在堤上指挥，庄有恭带着民工往堤上送沙包。我亲yan见他一个不留神从堤dinghua倒gun到堤下…和他握手，满手都是老茧。那是多文静的人，嗓子都喊哑了，脸晒得乌黑，yan熬得通红。当时我还笑着说他们‘成了两个灶王爷。灶王爷治河，也算蹊跷’！我常拿鄂善和庄有恭比较，鄂善见人没话，庄有恭见人谦恭，都一样的内秀。庄有恭吃亏在金榜题名时chu了西洋景儿，又是汉人——其实要同心，哪个人没有功名热衷呢？”说罢叹息一声吃茶不语。

鄂善，是工bu侍郎；庄有恭现任礼bu四夷馆堂司，兼着郎官虚衔，正四品的官。两个人在外是这样个办差法，阿桂听着也不禁悚然动容。纪昀嘿然良久，笑dao：“原来还要问一问鄂善，这一听也不用再饶she2了——没什么，你们不要疑到旁的上tou去。修四库全书要选几个编纂官员，皇上要我亲自考察。”又问：“你们谁认识海兰察和兆惠？”阿桂摇tou，钱度却说：“我见过一面，知之不shen，听说两个人爱兵，很能野战，又是好朋友。看上去兆惠老成，海兰察佻脱些，喜huan开玩笑。别的就不知dao了。”

“他们两个在金川当了逃将。”纪昀说dao“皇上已命金鉷、金辉、河南和云贵两省巡抚密地捕拿。讷亲也发了火票，要各地拿住押送回营。阿桂你恐怕要在军机chu1料理营务，皇上叫你随时留心他们消息。”

阿桂忙起shen答应称“是”纪昀却扬声吩咐“驿馆的人呢？请西厢房候着的大人们过来说话！”守在外边廊下的和珅答应一声，接着便听厢屋里椅子板凳撞击luan响，人声luan嘈着chu院，在渐渐濛濛的雨帘中小跑着上阶进了正房。

顷刻之间，正堂房里变得热闹不堪。纪昀三个人早已起shen笑脸相迎。只见进来的足有二十四五个人。都是袍褂半shi半干，dingdai却是甚杂，有金青石、蓝se涅玻璃ding子、水晶、白se明玻璃ding子、砗磲ding子、素金ding子、起hua、镂huading子…老的有六十多岁，小的也就十五六岁，服se淆杂、年龄参差，官位高下不等，都举着手本，比嗓门儿似的报履历，请安。纪昀看时，只认得一个翰林方志学，是找过自己求放外差的，另外三个庶吉士似乎曾陪着方志学拜过自己门，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名字，阿桂认识得多些，有三个笔帖式是共过事的，一个叫胡秋隆，是中过举的，文笔词诗还看得过去，另两个一个叫高凤悟，一个叫仵达bang，还有一个笔帖式却没见过面。其余的一概都是住杂官儿，多数衣冠鲜整，也有的袍褂都褪了se，有的补丁线掉角儿，有的袍子被烟烧坏了，将就着feng了补丁。帽边儿豁口儿的，红缨子脱落的、官靴子lou袜子的…什么样儿的全有。形形sese，竟是一群魑魅魍魉跑进庙里，一个个目光灼灼张皇相顾着酬酢，争着奉迎纪昀和阿桂，却把钱度冷落在一旁。

纪昀心里雪亮，自己虽在军机，其实只guan着修《四库全书》，礼bu也只兼顾一下，这些人都是冲阿桂来的。便看阿桂，阿桂正看钱度，钱度却是一笑，一声不言语坐着。因见纪昀掏烟，钱度笑dao：“晓岚大人要吃烟，谁有火楣子，给纪大人点着！”他话没说完，立时就有五六个人晃着了火摺子凑到纪昀脸前。纪昀an烟只chou了一口，忍不住肚pi里的笑“扑”的一口，呛pen得烟锅里火星四溅chu来。

“诸位老兄，”纪昀咳嗽几声掩住了笑“桂军门今日赴都，下车我们就说话，难为了大家冒着冰雹大雨来迎。这番shen情实实教人gan动。”阿桂笑dao：“人来了，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