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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鬼画符(6/6)

法在心爱的女儿面前,说出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

屋子里头有个健壮的男人正背着门在吃饭,听到动静便转过头来,跟郑堆打了个照面,憨憨的摸着脑袋,起身凑到门前,殷勤的喊着:

“爹。”

那张脸,就是他白昼时选中的男人。

“爹?”

女儿唤着,语音带笑:

“您是怎么了?瞧您吓得…是久没见面,忘了女婿长什么样了吗?”

女婿!

他竟挑中自己的女婿!

郑堆几步跨到门后,用衣衫拚命擦拭,想擦掉门上的数字,但字迹入木三分,即使他磨得衣衫都破了,把手掌的皮肉都磨尽,剩下苍白的骨,嘎啦嘎啦的刮过木板,字迹还是未淡半分。

夜就要深了,他要快、要快、要快——

女儿走出门来,容颜渐渐老去,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却维持年轻的模样。

“爹,这是您的外孙。”

女儿从门里,牵出一个年轻的男人,笑笑的走出来,跟女婿长得一模一样。郑堆擦了又擦,几乎要在门上磨出火来。

女儿再变得更老,站在两个健壮的男人前,又从门内牵出另一个男人,同样的憨笑、同样的脸庞、同样健康年轻的身体。

“爹,这是您的曾外孙。”

女儿已变得垂垂老矣,头发雪白如飞瀑。她伸出手,又要往门里探。

郑堆失声大叫:

“不!”

他擦不去字迹,双眼恐惧得深陷。

那男人就要来了!会活生生的挖开他女婿、外孙、曾外孙甚至曾曾外孙——那些延续他的血脉、他仅存亲人的每个男人的胸膛,在肝脏温热的时候,逐一放进嘴里阻嚼。

他无法要他们快逃。

因为他知道他们逃不过。

慌乱得手脚发抖的郑堆,放弃擦拭女儿家的门扉,跑到对面去,匆匆写了个“十”才刚写完,门就被打开。

“爹?”

清秀的素儿站在那里,柔笑着叫唤:

“我们这几日才搬回来的,刚安顿好,才想着要去看爹。您是听到消息了吧?爹就是这样,桩桩件件做的都是善事,人缘好得连我都沾福。”

背对门的男人起身走来,憨笑叫唤着:

“爹。”

“您是怎么了?瞧您吓得…是久没见面,忘了女婿长什么样了吗?”女儿问。

一模一样的对话、一模一样的男人——那个被他挑中的男人!

女儿容颜衰老,从门内牵出年轻男人:

“爹,这是您的外孙。”

他不敢再逗留,转身又去写别家的门。

“爹?”

不论他写了几家的门,每扇木门后走出的都是他的女儿、都是他的亲人。

深夜里头,他写满每一家的门,最后发现再也没有门可写。他救不了他们,无法阻止女儿悲恸露出与那些丧失亲人的家属同样的表情。

无路可走的郑堆拿出怀里的黑墨,开始往脸上擦,把脸涂抹得漆黑。这样不够,他还在四肢上涂抹,一边抹一边奔逃,在夜里大叫着:

“吃我!吃我!不要吃他们,来吃我!”

他把黑墨都涂尽,愈跑愈远,只想着要转移那食肝男人的注意。为了女儿,他就算奔逃得魂飞魄散也值得。

远远的,郑堆的背影消失不见。

容颜最老的素儿满是皱纹的脸,像一张纸般落下,然后是她的身躯、双脚。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也如脱钉的画,有的大片、有的小片,从慢而急纷纷掉落,露出身后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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