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握住她汗湿的小手。他的胡子没刮,眼睛下面出现了黑眼圈。
“苍辉,”她发出微弱的声音。“我哥哥呢?”
“他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会赶到医院来,你不要担心。”
她握住苍辉的手,试图集中呼吸。“辉,再说一遍邹族洪水传说,好不好?”
藉着神游在故事情节中,她或许可以暂时忘却疼痛。
此时此刻他还有什么心情说故事呢?但为了他的妻子,他仍强打起精神,一字一句说了下去。“古时候有一条大鳗横身堵住了溪流,”他顿了顿,努力不把心思集中在她那张痛苦的面容上。“所以溪水流不出去,便渐渐泛滥,河水就淹没了山林和家园。”
“所以人们都逃到‘巴顿郭努’(玉山)去了,对不对?”她吃力地问。
“对,你不要说话,尽量放松心情。”他轻轻拭去她额上汗。
她无力地点点头,再次闭上眼睛。
苍辉继续说下去“后来大水渐渐逼近山顶,人们个个惊惶不已。这个时候有一只螃蟹跑过来对族人说:‘我可以把堵河的大鳗鱼赶走,让大水退去,但是你们要送我一样东西…”
她微微牵动嘴唇,举起一只手示意他停止。“我知道,让我说——”
“好,好,让你说。”他紧绷的嘴角终于绽出一丝浅笑——这个生命力旺盛的女人,即使在生产前,仍是精力充沛的。
“它看中的——”说着,她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是邹族女人的腿毛,对不对?”
“对。”他轻轻吻着她汗湿的额角,继续说道:“螃蟹找到大鳗鱼的位置后,就先躲起来,然后趁鳗鱼不注意的时候用蟹爪夹住它的肚皮,鳗鱼…”
她双眉一皱,阵痛再次突袭,而且比前几次都还强烈。她向后靠着他的手臂,虚弱地说:“我想时候快到了。”
“谢天谢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看着她痛苦是他最难捱的一件事。
他俯身。轻啄一下她的额头。“我爱你,绛雪。”
她用力挤出一朵笑容。“我也爱你。”再一次抽痛。
护士适时推门而入,为她检查身体。
“石太太,我想该把你送进产房了。”护士继而转身苍辉。“石先生,你可以帮忙推车吗?”
“当然。”苍辉应着,心中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着实比参加大学联考还要紧张。
在他告诉她那则洪水传说之后一个小时,苍辉抱到了他红通通的儿子。
绛雪躺在病床上,苍白困乏的面容忍不住绽出一丝微笑,眼角微微渗出泪光。
苍辉俯身轻吻着她的额头。“亲爱的,辛苦你了。”声音温柔得令她几乎忘了生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