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可以看见他殷切的脸，想生地拒绝，却又不忍。

除此之外，世界安静如斯。

他还是站在我面前，手抄在衣兜里等我的回答。他在光下微微眯一下，安静的、好的，如同午夜十二皇宴会上沉静而贵的那个少年。

虽然满分是150分，可是对我而言已经是太大的惊喜。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还有这样秘密而丰富的一块心灵世界，如同一座后园，小心翼翼地存在于我自己的世界里。

我那脆弱的自尊心，噼哩啪啦散了一地。

想一会才终于想明白：我们不平等。少女漫画里多是女生为男生补习，好像男生天资聪颖却又调，成绩自然不会好。可是到我们这里，居然是男生为女生补习？

是“”么？我懵懂而迷惑地问自己。可是太久的自卑让我找不到答案。

那么，便是我的不好了：我的小心、我的放不开，在每一个傍晚、每一节自习课、每一次课间，不安分地蠢蠢动。

然而，我后来想，张怿的内心，应该没有我这般复杂吧？他仿佛一株的小白桦，直冲向光和云霄，哪里来的繁复心思与勾心斗角？

课，渐渐地愈加亲密。

他转过，仍旧走在我的左手边。下午五四十分——我偷偷看看手表，可以看见边车龙的街市、熙熙攘攘的行人，而这个男生走在我的左手边，令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

一层又一层涟漪，执拗地，不肯平息。

而张怿，他微笑着坐在我对面，听我说话，也说话给我听。

我犹豫很久，终于还是说：“那么，谢谢你。”

张怿坦然而自豪地接受了我的答谢：当我请他吃麦当劳的时候，他边吃边说话的样，笑得开心的表情，让我以为或许我们很早以前便已熟稔。这错觉，几乎要让我以为：以前的我，不过是错觉，而今天的这一个，才是真实的。

过一个月考试，我的数学成绩第一次爬上75分！

但，张怿是个极其耐心的老师。这一，无论多少年过去，我都要承认。因为他在我这样笨的学生面前，仍旧不厌其烦：每一条辅助线的变化、每一解法的补充…那些方正而有力的字，在草稿纸上一行行匝密地留下来，如同青那些确实而断然的脚步，捱过一步又一步，不停歇。

他谈那些书，那些闪烁着思想的片段，在我16岁的记忆里，如同一片又一片落湖面的石，在面上轻轻弹，一下、两下、三下…

是我一直期待的场景呢，可是为什么不开心？

我只能自嘲地笑笑，为自己的没息偷偷羞愧——我本可以拒绝这施予般的好意，可是最终仍是卑屈地接受。

至少，今天的我可以说笑、吵闹，谈一书里书外的话题，渐渐从课外书中蔓延开去，看上去活泼又聪。

突然间就心了。那些伤人的句，莫名地就被咽回去。

一朵明媚的笑容在对面男生的脸上绽开。他轻轻声哨，清脆得如同突然溅落的叶，在山谷中砸碎无边漫延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