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话，只是低着。

这时候，在我左前方的位置，有一目光看过来。或许只是不经意，可是我抬的瞬间，突然撞上他的目光。

那一瞬间，突然呆住。

是张怿？！

是这个班里，唯一不希望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狼狈、尴尬的那个张怿啊！

除了沉默，我还能什么呢？

“陶滢，你还要不要考了？”王老师白的发气愤地颤抖着，她的手里抓着我刚看到一半的小说，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我起立，垂手，低眉顺。又不是第一次被抓到，早就没有羞赧或者沮丧。余光能瞥到周围的人：有人抬，然而很快又低下，埋看英语课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未来，我和他们毫不相关。

一颗心，一颗那么不知悔改、无所谓的心，好像海沉船，顷刻间便已坠向无边渊。

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每两周大家的座位就照顺时针的方式向右挪一排，据说这样可以保护视力。于是，每两周就有人要挨着我坐，也就总有人要被我碰来碰去。

16岁，生命的全价值在于上课和考试。成绩好的时候会很开心，成绩不好的时候却只能对自己表示忧伤。

大家都是这样走过的吧？

我的脸瞬间红了，好像终于想起什么一样，恨不得有一条地突然裂开，把自己埋去，越越好。心里只想着：你为什么要回看？为什么偏偏是你回看？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看？又为什么看的偏偏是我？

就好像现在——这是王老师本月第三次站在我面前大发雷霆。

对话常常是这样：

“陶滢，叫你家长来。”老王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愤怒，可我还是能受到大的能量，或者说压力，在我周围郁积。

是外语课，班主任王老师的外语课，而我却在看小说！

可我不是。

渐渐地，我习惯了看左手边同学皱眉的样，或许还有不耐烦的牢声。

“不事，九十几也考不上大学，我偏科。”说着说着，终究还是拐到考上来。

“不能说，丢死人了，还是你好，九十几？”艳羡，或许还有几分脱不掉的小嫉妒。

十六岁，我不喜那些翻来覆去换汤不换药却仍然让我听不懂的习题，不喜那些满嘴都是“大学”、“考”的神经质一样的老师，我知自己这样肯定考不上大学，可是我也不知考上大学会有什么好——因为我压不知我该考哪里、学什么，对我来说考是个没什么意思的命题，忽略得久了，渐渐也就觉得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你第几？多少分？”语气平静，带关心的好奇。

看得来，班主任王老师对我很疼。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我每天到学校里上课，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其实不过是因为除了上学之外，我不知自己还可以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