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堂的女孩们都急着嫁，急着生活的改变，哪怕是从这条堂嫁到那条堂里罢，至少也有一改变。

小林已经听不到，她握着听筒，满满的喜悦与温情，曲风是在乎她的，曲风在等待她的原谅，这使她到一新生般的快乐。是的，她原谅他了，不生他的气了，她要让他知，自己是个温柔的大度的勇于原谅的女。这样的女，不正是他的理想吗？

她提起话筒，把声音放得温柔：“喂？”

“是你吗？曲风。”

为了奖励小林的大度，他甚至拨了个电话到丹冰家，委婉地向歉，说自己今天下午另有安排，改天再去给丹冰弹琴。

电话又响起来，打断母亲的唠叨。小林飞奔地过去，不急着接，先看清楚来电显示，果然还是曲风。

仿佛有一阵风过来，她的表情忽然生动起来，人是静的，然而心加了速。天刚刚起来，百页窗已经早早挂上了，将她的脸映得一格亮一格。她坐在那明明暗暗的窗影里，有恍惚的幽艳。然而渐渐的，一篷一篷的喜悦升上来，升上来，她开始想明白曲风的电话，他是后悔了，示弱了，要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那个脾气，就像个任要的大孩，明知错了，也想改，也想低，可就是不愿意开说来，所以才要百般暗示，言又止。他是通过这无言的方式在向她说对不起呢，打了多少遍电话，就是求了多少遍饶，是真心诚意的，这沉默比说“对不起”真诚多着呢。

上海有地铁，也有有轨电车，上海是不可重复的城市，可是上海的堂家却是重复得可怕。

这一声“是你吗”可谓销魂，然而对方又“卡”一声挂了。他用了这样蓄的方式表白了他对自己的情和尊重，一次又一次地试探，看自己有没有原谅他。

嫁得也还好，夫在银行事，在浦东分了宿舍，不用再住堂房了，两夫妻薪都合意，算是小康，可是孩又得了治不好的病…

人恶作剧，便也赌气不说话，无打采地把自己窝在沙发里，踢了鞋，看着屋里的摆设——早就想搬家了，厌透了每次回家都要低穿过狭长的堂和堂里人的睛——旧旧小小的沙发，旧旧小小的茶几，小小的电视柜上立着小小的瓶，里面着细细粒粒的塑胶。有时候小并不是可，只是一寒酸，净的简单的一寒酸，这也是上海堂家的共，越是虚荣就越寒酸，单薄的骄傲与悍。

仍然没有回答。

当曲风那声“”呼的时候，丹冰几乎要起来，哦，！她有多久没有见到了？还好吗？自己的灾难，带给了她怎样

母亲又伸来：“你过来帮我把这围裙一…对，就是这样。再把我袖挽一挽…忙了一上午，都腾不手来，你夫晚上要过来吃饭…”她没有注意到女儿的恍惚和心不在焉，只是唠叨着“你昨天是不是说过要带儿去公园玩？她打电话来问呢，我说你去了，怎么这么快回来…我买了西瓜在冰箱里，你要吃自己切…”

她们大多不会嫁得很差，不会比自己家里更差。但是当然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堂里的天空和路一样的狭窄，再的天空也是狭窄。她们能看到的世面也就那么多，能遇到的人也就那么多，能抓住的更少。

小林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拿着电话，便促几声：“喂，哪位？说话啊！”了两遍，声音里满是不耐烦，渐渐严厉，对面索“卡嗒”一声挂了。

母亲从厨房里伸来说：“是不是又没人讲话？我就说，好几回了，响了接接了响的，可就是没人应。”

于是，他的声音里也有了难得的温柔：“当然，我随时迎。”

她提起话筒，勇敢地了“确定”然后“拨”…

她好奇起来，钮查看来电显示，那号码再熟悉不过，是曲风的！曲风？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他有些惊讶，她刚才不是生气了吗？这么快气就消了？他也有动，这样委曲求全的女孩，自己怎么忍心一再伤害她呢？

母亲还在念叨：“你说儿最近又不大好呢，医生说要是再发病，只怕危险。这孩真可怜，你要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她，也不知还能逛几次公园…”

接电话的是曲风本人。他听到小林温柔地问：“儿很想看天鹅，我可以带她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