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不是说你是鬼吗？”

我喝一茶，杯沿撞到牙齿叮叮响。

“不可能！”我叫来。

“妈，你喝了酒？无端端说这些话作甚么？你才三十多岁，人家还在穿粉红迷你裙颠倒众生，你怎么七老八十似的，连遗言都待了。”

“小宝。”我睛红了。

老了。我同自己说，神大不如前，一忙便开始发牢，从前我才不会这样。

“只有你，我的电波与你脑电波吻合，所以你‘看’得见，‘听’得见。”

“谢谢你。”他说。

“你──你不是开玩笑吧？”那李太太起来尖声问。

她招呼我坐下，倒茶，并且叫：“玉茹，玉茹！”

“妈，他英灵不散，他怪我要结婚。”

第二天起来，我伸手摸模面孔，去照镜──嗯？还在，还活着。

我很动，她是真他的，不他是人是鬼，她仍然他。没有惧怕，是圣经上的话。

我擅作主张的说：“他祝福你。他并且说，他不会来见你，所以他托我上来，我是完全的一个陌生人，你放心，没有人会知这件事。”

“不，”我忽然冲而“他没有怪你的样。”

小宝比我早门，她顺带早餮。

那日回到家，我与小宝特地说上许多话。也许明天虞先生一召我，我就得陪他同赴黄泉。

我莫名其妙瞪着她们。我大声说：“我姓葛，是你们邻居─在楼下碰见虞兆年，他叫我到十六楼B来还这只戒！”

他把双手袋中“对不起，葛小，空气震便成为风，我的行动比你更激动空气。”

我希望他是个恶作剧少年假扮虞某来吓唬我，闹市中那有这么猛的鬼。

我骂他：“非得如此装神鬼不可。”

李玉茹说：“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我心灰意冷，他们说时运低的人才见鬼，我一连两个晚上都看见他，怎么办？怎么办？可是要我去了？小宝没有我可苦命了。

“别人可看得见你，听到你说话？”我说去了。

我摇摇。

“那是人类用的名词。是，我是鬼，我们惯称已死去的人再现的形象为鬼。”

她母亲求我：“葛小，你真的不是开玩笑？”

我放心了，我怕死，像地球上所

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

害怕的是我。

李玉茹捧一本照相，她翻开给我看“你可认得他？”

李玉茹泪满面。

我很反。“他告诉我，李小要结婚了，托我把这戒还给她。”我把指环放在桌上。

这次到我张大嘴，呆住，浑如浸在冰中，发麻，一直自凉到足趾。

李玉茹指着我“你说，虞兆年死了有三年了！”

没到一会儿李玉茹小趿着双拖鞋来见客，穿得很活泼自然。

我见完了。

“要是我再看见他，我同他说。”多么稽，我竟变了灵媒。“这是我的卡片，我在正当的大机关事，我不是坏人。”我站起来。

“妈，你怎么了？”小宝大为诧异。

她们母女俩丢了戒，搂在一起，成一片。

那李小犹自饮泣，李太太像送瘟神似把我送走。

在一张有十多人的群照中，我伸手一指，把他指来。

“你──是鬼？”

赶到公司，我已忘了那只鬼，功夫多得令人透不气来，人各有命运，在同一门，领取同等级薪的一位太太却刚刚放完一星期的假回来，正打衣呢，还要问我样合不合时，我差些没把她连衣一同到厕所里冲下。

她见到我一怔，笑说：“我们不认识，是哪一位？”

“我太兴奋，见到你，是不是我的生命亦走到尽？”

我坐下，但是膝撞膝，无法镇静下来。

“我们有没有必要站在这里说话？你一定觉得冷。”他似乎很关心我。

我打量四周围环境，室内布置得很雅致。

李玉茹飞快把那只戒取在手上，手簌簌的抖，声音都变了“妈，真是兆年的戒，妈，是那一年我们在罗浮官纪念馆买的，错不了，他了好几年。”

李小抬起。

我张大嘴发呆，李太太在一边摇我的手臂。

我不想多说。真是不幸中之大幸，小宝也有十五岁，若果她只有五岁，那可怎么办？乐观的我，永远有法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看到未来的蔚蓝，但这次睁睁见鬼，再乐天也吓坏。

难怪那年轻人不敢上来，人冢的确听见他的名字就不开心。

一阵烈风自我脚底推上来。

没有用，虞兆年在等我。

我说：“我找李玉茹小。”

李玉茹看泪问我：“你见到他？你真见到他？”这时她又不那么害怕。

我同小宝说：“有什么事，你还是去靠你爹的好。他女朋友虽多，但她们要他的钱，不得不听他的，不会对你怎么样，这些年来，他一直疼你，是我不好，离问你们，轻易不让他见你，是我把你教得同我一样，茅厕砖似，又臭又。”

“啊，”她很客气“请来。”

“谁？”李玉茹变“谁叫你来的？”

“的确是，”我也有后悔把这事揽上，不过只要戒就完事了。“我姓葛，住楼下，是一位虞先生托我来的。”

“不不不，完全没这事。”

李太太更状若昏厥，嘴都发白，指看我“你你你，你是谁，你是人是鬼？”

死亡，谁不怕呢。

“虞兆年。”我说。

他不怕十字架。

不她们信不信，我却对得住一艮心。

我呆视他。

下班我到金铺去买一只十字架挂在前才回去。

我的确见过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