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晓得他花了多大的力量,才忍住上前抱着他安慰的冲动。
长长眼睫垂下,用力眨了好多次才没让眼泪掉下,回过身再看见那一只只仿佛在嘲笑他的地鼠…每一只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举起捶子,一看见地鼠跑出来马上打下去。
落空…
再打!
还是落空…
弑心的挫折感不断蔓延,除了几乎让人尖叫的冲动之外,还有一丝丝的怒火随着每一次落空而高涨。
喂!你们看你们看,这个白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啦!老师都已经教了那么多次了,他还是不会写,笨死了。
我妈妈说他是智障,以前我妈看过跟他一样的小孩,连上厕所都不会,还把大便上在裤子里!
恶心!好脏喔!他说不定也会把大便上在裤子上!恶心!
他没有!
用尽全力地敲下,捶子落在失去地鼠踪影的洞里。
你也真可怜,怎么会教到那个白痴,我早听说过那个孩子很难教,教了快一年的时间,还是连第一课的字都会弄不清楚。
我连作业都不知道该怎么出,他连作业本上都不会填自己的名字,这样的小孩我根本不晓得该教他什么,八成说了半天也没听进一个字,他父母也不晓得在想什么,怎么会把孩子送到这里,不是有专门教智障的地方吗?
他听得懂!他只不过看不懂那些像图画一样的字而已,她说的其他东西他都懂!
荧光幕上的数目字依然挂零,每一次不管他如何专心如何用力,始终敲不到冒出头的地鼠。
干!白痴就是白痴!除了花钱还能够干什么!明天开始你不用去上课了,丢脸!
别把人给打死了,打死了我们可负不起责任,旁边的邻居都在看,要是打死了不但会给警察抓,我们以后也拿不到…
他不是…为什么要这样骂他打他?他们说的话他都懂啊!为什么要打他?
不知什么时候,眼泪早已朦胧了眼睛,早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双手下意识不停的捶着,有时候震得虎口发疼,连手腕都震得发麻。
到了疗养院后的日子,再也没有人笑他,还有人说他聪明,于是他就慢慢将那些话遗忘到角落里去,似乎只要没人提起,他就可以跟平常人一样正常。
但是事情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过去的事情他一直都记得,他始终害怕面对自己的缺陷,不愿意承认。
为什么他要逼他看清自己的不如人?
为什么?
“别打了…”恍惚中,温暖的大手抓住仍不停敲打的手,轻轻地将人给拉到宽阔的怀里,虽然他逼他认清自己不如人的事实,但是在这一片小小的天地里,还是给予了他渴望的安心。
“打不到,我打不到,为什么?我听得懂…听得懂啊!”将所有的委屈吼出声,虚弱地像受了好重好重的伤一般,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控诉。
抬手为他擦干不停掉落的眼泪。“你打到了,你打到了很多很多只。”轻轻的在他耳边说,虽然听不清楚怀里模模糊糊的言语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可以感觉到当初他受人欺凌时的痛楚。
“我…没有…没打到…没打到…”他很努力,真的努力了。
“来,看清楚,你打到了。”转过他的身,让他看清楚荧幕上的数字,艳红闪烁的数字不大,但是证实了刚刚敲打到地鼠的事实。
他…打到了?
想起每一次虎口特别疼痛时的感觉,好像敲打到了什么东西,和落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