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shen夜了，我躺在床上，jinjin地闭着yan睛，动也不动的，不让shen旁的人看chu我gen本没有睡着。而我的shen旁，一边是慧然，一边是姨妈，慧然不安地翻转着shen，姨妈则不时地叹着气，她们都睡不着，和我一样，怎么也睡不着。

从医院回来，一进门，姨妈就yan泪汪汪地望着我，她已经从慧然那里知dao了一切，这些事情终究还是瞒不了她。

“巧儿，巧儿……”姨妈一把将我搂入怀中，嘶哑着声音，“都怪我啊，巧儿，都怪姨妈不好，我没有照顾好你们，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都怪我啊，巧儿，姐姐姐夫也不会原谅我的，全都怪我啊……”

姨妈的声音里是无尽的懊悔与自责，将我jinjin地搂在怀里，jinjin地，仿佛想要将她怀里的温暖全都给我，而她的怀里真的好温暖啊，象妈妈的怀抱，散发着母xing的馨香。

而慧然，她也已经明白了，望着我，那么伤心那么难过那么愧疚，大yan睛里顷刻涌满了泪水，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我面前。

“姐，对不起，怪我，全都怪我，是我把你害得这么惨，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怪我，怪我，全都怪我，我真恨不得自己去死了，姐，你打我吧，骂我吧！”慧然抱住我的tui，泣不成声。

她的tou埋在我的tui上，她的肩剧烈地颤抖，看得人好心疼，我想扶她起来，却没有力气，只能蹲下去抱住她。

“小慧，不怪你，真的，我从来都没怪过你，你不要自责。”将妹妹jinjin地揽在自己怀中，转过tou看着姨妈，“还有姨妈，不怪你，这些事，都不怪你们，跟你们没有关系的，真的……”

姨妈满脸的泪痕，望着我，难过地摇tou，也蹲下来抱住了我们：“怪老天爷，老天爷不长yan，要让姐姐姐夫这么早就离开，要将这么多不幸降临在你们姐妹shen上，怪老天爷……”

这应该是一个多么平静的夜晚，对于许许多多平凡的人们来说，这个夜晚没有什么与往常不同，而在大千世界的一个毫不起yan的小小角落里，在一间破陋的小屋中，有一家人正在过着怎样痛苦又难耐的一夜。

慧然仍在不停地翻着shen，姨妈仍在不停地叹着气，只有我不动，一动也不动，jin闭着yan睛，而脑海里，那么多纷luan复杂的影象与念toujiao错着，重叠着，缠绕着，一刻也不得安生。

……那个昏暗的夜晚，那个鬼魅般的世界，那首总也不会停的《我心依旧》，那双总也懒洋洋的yan睛……那个昏luan的夜晚，那gunong1烈的酒气，那双布满血丝的yan睛，那张狂怒的面容……怎样一个痛苦的开始，又怎样一个绝望的结束，结束，真结束了吗？明天，我就要去面对他，在法ting上和他敌对，然而此刻，我的shenti里……我的shenti里竟有了和这个敌人千丝万缕的联系，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了这么无法想象的一步？绝望的境地……

下意识地去抚了抚腹bu，那儿依然是平坦如斯，那里面真的已经有个小生命了么？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属于我和他的共同的生命……心里蓦地剧烈一痛，几乎要chuan不过气来。这个孩子，他有知有觉么？他可知dao，明天，我就将和他的父亲对簿公堂，就要将他的父亲打入牢狱？他可知dao，再过一周，他这条鲜活的小生命就将被他的母亲亲手断送，再也不复存在？他可知dao么？他能gan应到么？这个孩子，我多希望他是无知无觉的，我多希望他从未存在过，可是，他存在了，不但如此，他还时时地用各zhong各样让母亲难受的方式，提醒着他的母亲，他存在着……

时间啊，静止吧，凝固吧，不要再这样让人难耐却又迅疾无比的liu逝，不要让明天来临，不要让未来一步一步地bi1近。我不想再去面对了，虚构的jianqiang已经被zhongzhong的撞击瓦解地支离破碎，不要再让我去面对，让我逃避，给我一个逃的机会吧。

然而时间是多么残酷又不可阻挡的魔，它幻化为暗灰的光影霸dao地破窗而入，先是鬼鬼祟祟地占据了天hua板上的一小方，继而放肆地侵略了整个屋子的空间，再化为惨白，张牙舞爪地吞噬着一切，它又怎肯放过我？黎明bi1过来了，新的一天迫来了，无法面对的时刻也毫不犹豫地向我扑来。

chu门的时候，我再一次劝姨妈不要跟我们去，可是她依然不肯，说什么也要陪着我。

“巧儿，你是不是想让姨妈这一辈子都不安生啊，我不能帮你，难dao陪着你都不成么？”

慧然沉默，反常地沉默，苏茜沉默，一贯地沉默，周鹏飞一大早就赶过来了，他也沉默，yu言又止地沉默。

等候开ting，等候。

我无力地听着时间之魔对我发chu的讥讽，我脆弱地看着命运之魅对我louchu狰狞的嘲笑，一切都无法逆转了，这一路真的走到了山穷水尽。

腹中的那个小生命，依然不肯罢休地提醒着我他的存在。在卫生间里，剧烈地呕吐之后，苏茜轻轻抚着我的背，轻轻地对我说：“巧然，要jianqiang啊，jian持下去，你一定要jian持下去，你看我，我不是都ting过来了么？”

好，我jian持，我一定要jian持下去。

终于开ting了，终于要走上法ting，去站在原告席上了。在走进法ting大门前的那一刻，周鹏飞忽然jinjin握住了我的手。

“巧然，别害怕，有我，你一定要记得，你的shen后一直有我。”他看着我，那么shen那么shen的目光。

从来不知dao法ting的听审席上会有那么多旁听者，一走进去，无数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shen上，那一daodao的目光几乎将我击溃，我抬不起tou来，可是即使垂着tou，也能gan觉到那些同情的好奇的目光盘旋在我shen上，带着烧灼的力量。

听到法官宣被告上ting，我的脑袋里“嗡”地一下，心里剧烈地震颤，极力地克制着，可还是无法克制地抬起了tou。

一yan就看到他了，一yan就看chu他变了好多。从来就干干净净的脸上竟满是胡茬，从来就讲究穿着，今天却穿着一件皱皱的衬衣，领口随意敞开，tou发象是未梳理过，而那总是懒洋洋无所谓的样子也毫无踪迹了，取而代之的是一zhong木然，一zhong仿佛毫无知觉的麻木。

一看到我，他的目光定住了，那yan里好象什么都没有，又好象什么都有，熟悉的又陌生的，只是盯着我，再也不移开视线。

心里一阵绞痛，象无数柄尖刀在剜。垂下tou，逃开他的yan光，再不逃开，会被那yan光所伤。他怎么会变成了这样？是因为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