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然后步下坡来,停在微生分。俯身拾起那一团纸,展开来,看见才气纵横的半首诗。那豪爽的字迹,跃入乐香清秀如水的丽眸底。
扪虱雄谈,屠龙绝技,酒肠跳荡,剑气纵横。
乐香俯下身子,蹲在微生旁,闻到他身上的烈酒味,听见他浓浊痛苦的呼吸声。遂拍拍他的背,顺了顾他的气。
微生睁眸,视线朦胧浑沌。“我不会…我不懂…我不是神童,我不是…”
多少才子逼死自己,高处不胜寒。谁能永远立于众人顶端?
仿佛明白微生的恐惧,乐香摸上他脸颊,看着掌中微生的一张醉脸,白净斯文,眸底酝着淡淡忧愤,像个哀伤迷惘的孩子。
看着他糊涂的一对眼眸,轻轻拨掉他脸畔沾上的泥。
微生感受到脸上暖意,闷哼着,就埋入乐香怀底。
还不断低声嚷嚷:“我不行了,我白微生不行了…”就在乐香怀底睡去,像个累坏的孩子,满身疲惫;又似是跋涉过千山万水,终于找到栖身地安睡。
乐香也不抗拒,任他躺进怀里。干脆坐下,任他昏睡。半晌,将埋在她胸怀里的脸轻轻转过来,俯望他,打量他眼眉,打量他酣睡模样。乱发中,那俊尔的面容隐着脆弱稚气的表情。不知怎地,夜雾中,月色底下,乐香看着这一张脸,摸摸那头紊乱黑发,心底却软得像被什么熨过。
她小心环抱这雨维城的偶像…这女人们争相崇拜,男人羡慕嫉妒,自小风光到大的白微生,却像似抱着个只属于她爱乐香的东西,像抱着个不小心遗失某处又再偶然抬回的玩具。他就这么自自然然地在她双臂间安枕,恍若他们早已经熟识,互属彼此。这刹,感觉如斯温暖亲昵…
乐香困惑,为什么她的心这么悸动着?不因为他的才情或者什么聪明,只在看见他这么脆弱惶恐的时分,她反而想抱着安抚他。
这是什么?这悸动是什么?乐香叹息,仰望树荫间那轮明月。乐香无语,心底揣想着…或者他们之间不该有距离,他们本该相契,如才子佳人,如龙与风同生。
如此近,有时,像看见另一个自己;如此远,有时,像又隔着千山万水。他与她,微生与乐香。月老究竟有没有看见?他们本该一对,是吧?
乐香撩撩长发,低下脸来细瞧着微生,他睡得那么熟了,浑不知是谁这样抱着他。他醉到几重天去了?
乐香摸住微生手臂,将袖管卷上,露出他臂膀,掏出笔来,就唇添了添笔尖,低头按着臂膀,轻轻就写下一行字,攀附在那光裸的臂上,像青苔温柔地攀上石,秀气的字迹随着他脉搏浮动…
铜池鲸舞,银海鸟飞,骑省飘零,兰成憔悴。
乐香写完,微笑收笔。这一行娟秀小诗,贴切衬上了微生那半首。
她谈谈吟道:“扪虱雄谈,屠龙绝技,酒肠跳荡,剑气纵横。铜池鲸舞,银海鸟飞,骑省飘零,兰成憔悴。微生,我帮你对好了,你别愁,你又是最聪明的。”乐香拍拍微生睡脸。“微生?玫瑰呢?”
“…”微生酣睡。
乐香只好伸手探入他衣内,摸上那炙热起伏的胸膛,摸到了令他苦恼的玫瑰,将它抽出。
“别动!”微生忽然按住胸口,梦中犹嚷嚷。“别动…我的玫瑰…”迷迷糊糊喃着。“我的玫瑰…”
乐香松手,眨了眨眼睛。本想将玫瑰扔了,省得这大才子镇日为一朵玫瑰发疯。看着醉糊涂了的白微生,她不禁失笑。
“呆子。玫瑰怎可能平空变出来?它一直都在啊…”一直在她身上。只是换个方式登场,只是耍了个花样蒙骗他双眼。何必这么认真…她叹息,又摇头微笑,笑眯了一双水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