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离别,又有几分不舍。那一夜,采眉辗转反侧,好一会儿才睡着。
梦里,她彷佛又回到竹塘,手里提个篮子,身子很轻盈地走在竹林间准备要去上坟。走着,走着,有人在她旁边极温柔地说:“采眉、采眉,我多喜欢你呀!”
她感觉是狄岸,心暖热了起来,热流到达四肢百骸。她寻找他,正对着那男性的豪迈笑脸,笑里又暗藏款款深情。
她环绕在林中飞舞,恍若一只翩翩彩蝶。他无所不在,碰了她的玉臂柔腕,并将她圈在怀内,呼吸吐息在她的脸庞,好几次唇要触及唇,魂魄交欢着…
太美好了!采眉几乎到了忘我的境界,满眼只有狄岸及他占有的神情,都令人迷醉…
忽地,她跌到怀川的坟前,手中有一把大扇子,一个阴惨惨的声音说:“你是不是希望快点扇乾丈夫的墓好去嫁人呢?或者你要挖丈夫的脑,去医新男人的病呢?”
呀,这是庄子戏妻那段离奇诡异的故事,是责骂她孟采眉的淫荡无耻吗,忽地,她又像在汶河上,枭鹰盘旋天空,河里的木板沉沉浮啊。这次是她被绑住,只有她一个人飘流示众,木牌上写着…
私通之罪,天理不容,男女奸淫,十恶不赦…
有个声音阴阴的说:“失了贞节的女人,猪狗不如,人人唾弃,论罪该死…”
不…采眉猛地坐起来,惊恐地瞪大眼睛,心被狠狠地箝夹着,痛得她渗出冷汗。她怎么会作这种梦?这种彷佛会天诛地减的可怕噩梦,在一旁浅眠的巧倩发现她的异样,忙问:“怎么了,”
荒淫之梦能说吗?所以,采眉只能颤抖着唇摇摇头,无法成声。
巧倩乾脆坐直,点亮烛火,也闷闷地发起呆来。
“快睡吧!明天可要见新姑爷呢!”采眉声音暗哑的说。
“谁管他。”巧倩想起母亲,又不禁悲从中来。
方才的梦像一场发疽的病,沉沉地压在心底。采眉鄙视自己,无法接受不贞不洁的自己,觉得自己再也配不上怀川的忠义,她好难受呀!
思绪昏乱中,采眉拿出那层层裹着的金玉锁片,一面是梅花,上面有“傲梅香”三字;一面是兰花,刻着“凝兰蕙”
这文定之物,竟似谴责般的数落她的罪…采眉将它放在巧倩的手中说:“你的大喜之日,本来应该更风风光光的。这块锁片,原属于夏家,现在拿来当作你的嫁妆,也是应该。”
“不!这是大哥给的,你千万要留着!”巧倩忙推回。
“我留着有何用呢?以后我入『贞义楼』,再不下来,一切仅求清简。”采眉忆及那梦,又椎心地说:“或许也不必有『贞义楼』,我此番回南京后,乾脆直接到庵院削发为尼算了,好了却三千烦恼丝,可能这才是正道。”
巧倩瞪大眼,当尼姑?那还了得!这期间,她曾不断地劝大哥说出真实的身分,但他总是拒绝,认为会使目前的情况更复杂危险。
“我若能吐实,也不会让娘含恨而终了。”怀川说:“平心而论,我还不知该怎么应付你大嫂呢!让她无牵无挂地回娘家,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万一无缘,她不会再受一次打击;若有缘,我自会去南京接她。”
大哥的话是有点道理,但…但采眉若出家为尼,戒疤一烧,那就完全注定无缘,也轮不到大哥千算万算了。
“不!大嫂,你绝对不可以当尼姑,否则缓筢悔的!”巧倩着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