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

晶晶看着外婆皱缩的嘴往上扬，常常不明白何以小小的恩惠，便能让一生穷困的老人家如此开心。

真的是他。

"晶晶，累的话，换我踩。"

"哪一位？"

话声落下后，轻微的脚步声渐去渐远，隐约可以听见开门声、关门声，之后的许久，静寂的空间里只有空调与风扇的转动声，晶晶张的情绪倏的松弛，她抬起，果然房里只剩下自己了。

"太太，打搅您了。我是收破烂的梁阿婆。"老妇人殷勤地上前回答。

下午四的天空，蔚蓝无云，她骑着三车踩过熟的柏油路面，一路上都可以闻到混合着柏油味的闷暑气，而斜挂西天的烈余威不减，毒辣的光不留情地投而来，虽然上着斗笠，上穿着长袖，手上着麻布手，脆弱的肤仍被光晒得发疼，汗涔涔而下。

"晶晶，你这样我…"充满挫折的声音在她后又忧郁地响起，她几乎可以想像他苦恼的皱眉模样，还有他窝疲惫的暗影，以及他挚注视过来的温柔神，芳心跟着一。

"你走！请你离开…"以为该是满怀怒气的咆哮，却弱得如一声乞求，可是她不在乎。"让我静一静！"

"难为你了。再撑一下，过了转角，王太太家就到了。"老妇人眯着张望前方，像是在确认目的地方位，蜡黄的脸上浮着慈祥的笑意。

她以为…不去想，便能遗忘，现在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枉然的，永远都回不到没遇见他前的平静。

这个领悟甚至比他的现更加地打击她，晶晶只觉得一寒意从直贯到脚底，几乎要冻结了血。

这里是靠近大学区的巷，两旁的宅邸全是独门独院，虽然有几家有大的乔木，密的树荫却遮不到路上来，怪不得沿途都没看到人，有钱有闲又聪明的住，都宁愿躲在家里纳凉，有谁会想来晒成人乾？

这男人…这个自称是何明哲的男人，如果他就是何明哲，不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是她要怨恨、视为仇敌的人，她岂能向他投降，岂能轻易地原谅他施加在她上的伤害！

那个早就在十一年前，走她生命，留给她刻骨铭心伤痛的男人，再度现，依然拥有扰她心灵的力量。

只见她伸枯枝般的指往镶嵌在大门旁的电钤一揿，啾啾的鸟鸣声传了开来，晶晶估计大概等了十来秒，对讲机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

有恍惚的片刻，她很想当他的存在是一场恶梦，然而地板上那叠好的抱枕和凉被却提醒她那不可能是梦。

银的大门喀答一声，梁阿婆带着晶晶推门而，三车就留在外面。

不，不可以，不可以…

"我先离开，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认命地踩着三车，握牢车把向左转，前也有两排附有院的透天厝，晶晶听从外婆的指示把三车停在左手边第二栋屋前，自己先下车，再绕到另一端扶外婆下车。

全，光了她剩余的力气。

只有他们这苦命人！

这副模样教有千言万语想说的明哲再也开不了，他除了叹息，还是只能叹息。

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累，外婆。"晶晶挤笑容。

因为早在相遇的那刻，早在情不自禁上他时，他对她的温柔与伤害，都成为她生命里的一分，存在于她的血脉中，不她如何努力遗忘，记忆都清不乾净了。

晶晶不是没有怨恨，但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再多的怨恨也改变不了人世间的不公平，日还是得过。

外婆这几天都不舒服，还从早到晚踩着三车去收破烂，好不容易她打工的发店今天放假，她不忍心看外婆撑着病在这天气下门，便主动提议要帮忙。

"嗯。"晶晶去快掉睛里的汗，用力了一下。

坐在边的老妇人不时伸枯瘦的指掌捉着挂在晶晶颈上的巾为她拭汗，另一手摇着蒲扇试图为闷的空间制造一清凉。

不，这样的心情下…她只有投降的份，而她…是绝不甘心投降他的！

"求求你…我不能…"她抱住，那梗在难以成声的伤痛，使得她颤抖的背影看起来好脆弱，彷佛轻轻一，便能被击倒。

何明哲离开了。

那些久远的记忆就像树木内的年永远无法消除，只是隐藏起来，一等他再度闯她生命里，沉埋了十一个年的往事轻易被掀开了，空气中彷佛有的尘沙扬起，那些她以为模糊难辨的记忆却扑扑地涌冒来，不容她逃避。

晶晶还记得初次见到明哲的那天天气有多。

"是梁婆婆呀，请来。"

"王太太人很好，每次只要整理好一些可回收的废弃，都叫我来收。昨天还特别打电话来代，约我这时间来。"老妇人笑眯了一双刻满皱纹的睛，喜孜孜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