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石径弯曲过去,便是昨晚落樱的那座天井了…
她就站在那儿,面对着天井的樱树,一条白睡褛的影子…丽姨。
雪关一奔进庭园便打住了,忽然有些胆怯,隔着几步,唤了声“丽姨”便不知要说什么。傻傻地和丽姨一起看那樱树凋了花,秃秃的只剩枝桠,像枯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似的。
好半晌,也没有回头,丽姨出了声“你知道吗,雪关?”照旧望着清瘦的树桠,她慢吞吞的说:“樱花有一种性格,很自我、很有意志,它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时候凋谢,不与人同,哪怕是在同一片樱林,在相同的季节。它们,总是自己选择自己的时机,选择…自己的命运。”
自己的命运。雪关低头看着天井一地的落英,还未作声,霍然背后有人鲁莽地问:“那么,十年前抛夫弃子,离家出走,也是一种命运的选择?”
她们两人都被吓了一跳。雪关掉过头,看见是个背相机的男人,长相很是滑头,她认出来那是位娱乐衷漂记者饭田,前几天在国际饭店时,曾夹在一群人当中访问过她们,老是问些刺探隐私的问题。
瞧那副鬼祟动作,分明是偷摸进来的!这人今天更是敞开了嘴巴,滔滔地问:“荒川小姐,或者该叫铁夫人?对儿子昨天的行为有什么感想?这么多年来是不是从没联络过?是不是厌倦了流连在外的生活,所以才回来?外界独于你当年舍丈夫取情夫的内幕…”
雪关想都没想,就从草地上抓了条水管起来。这人得罪人挨扁的经验大概多了,跑得又快,却仍不愿漏掉一道题,夺门之前还问:“对你那个落魄的丈夫铁舟歉不歉疚?”
反正他根本不需要答案,在他手里,整个世界都可以让他随意瞎掰。
扔下水管,雪关回过身来,眼底噙着泪,忿忿不平的问丽姨“为什么京都人都爱这样胡说八道?”
丽姨看着她,慢慢摇摇头说:“他们没有胡说八道,”她虽站得笔直,却看得出来浑身颤意。“十年前,这是京都的一条大新闻…女歌唱家背弃婚姻、逃离家庭,丢下看好的事业,丢下丈夫、丢下稚子,一去不回…”
别人说是一回事,丽姨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雪关顿时像只木鸡般呆住了,只剩下嗫嗫嚅嚅的声音“为什么…她为什么那么做?”
“为什么…”立在一地的落花上面,荒川丽子的脸也像那花似的苍美、惨淡,她缓缓、缓缓地揪住自己的衣襟,突然间把它扯开来…
霎时裸呈出一副丰腴、成熟女性的胸脯,让雪关见了却不禁大吃一惊…一道长疤,虫也似的狰狞地爬在那上面。她不知道,她从来不知道丽姨身上带了个这么吓人的一道疤痕!
“为什么?”丽子又再度自问,露出一种惘然、迷离的神态。“因为我再也没办法待在那阴沉、可怕的婚姻里,待在那阴沉、可怕的丈夫身边,他给的不是情分温暖,他给的是折磨,是像这样的伤痕…”
“我的天…”雪关惊骇得呢喃,原本噙住的眼泪滚下来?鲆檀忧霸馐芄什么不堪的际遇,就这么稍微一揭露,凭谁都可以想象出几分来了。縝r>
雪关跑过去把这娇小、抖索的女人拥住。难怪父亲一向极少提到过去,而丽姨更是与故地断了线,原来背后有这一层难言的隐由。
“我是不得已的,”丽姨陷入更深的忧伤里,又仿佛想求得谅解,喃喃道:“是他逼得我走的,那个冷血的男人!是他…”
“我懂,我懂,”感染到丽姨那股心酸惊愁,雪关吸着酸涩的鼻子,连声说着。
天井上,白阴阴的天洒起雨来,她赶忙为丽姨理好衣襟,搀扶住她。“我们回病房吧!丽姨,你还需要休息,现在什么都不要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