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怜借,又是沉痛,
“过阵子我还得上扬州应试,恐怕几个月都不会回家…”
几个月不回家?月牙儿心里一阵慌,整个身子都打起颤来。
不知怎地,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家里唯一疼她的哥哥这一走,两人便再也见不着面。
她几乎想要他别走。
但她知道不能的,哥哥念书是为了成就大事业,光耀苏家门楣,怎能因为她一个小女孩任性的要求便放弃志气?
“哥哥,你要保重,好好保重…”她喃喃念着,还来不及理清自己在说些什么,眼前便忽地一黑,晕厥过去。
好不容易恢复意识时,耳畔传来的是苏秉修与其母争论的声音。
“娘,你这样待她太过分了,她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女孩,你却要她做那么多事。”
“做什么?我不过要她端个水而已,能算是虐待吗?”
“这么冷的天,你要她在厨房跟西厢跑来跑去,她不受风寒才怪。”
“那是她身子太弱…”
“娘!”
“我这也是为她好。你想想,凭她一个庶出的丫头,没亲没戚的,要不多教她些持家的本领,将来谁肯要她?”
“月牙儿的婚事我自会替她想办法!”
“你想什么办法?你一个男人理会得了这些?还是读好书,中个状元光耀苏家门楣才是。”
“娘!你…”“别吵了。”见两人僵持不下,月牙儿赶忙张开眼,哑着嗓子说道“求你们别为我吵。”
两人同时将眸光调向她,一个满含关爱,一个却是冰冷厌恶。
月牙儿打个冷颤,不敢迎视大娘冷冽的目光。
“好个丫头,居然装睡!”她冷冷地瞪着月牙儿。
“我没有…”月牙儿想辩解,但一见大娘的神情心头便一凉。
辩解也没用的,现在当着秉修哥哥的面,大娘或许不会说什么,可是等哥哥走了,她肯定又有一场罪好受。
扮哥真不该替她说话的,虽说他是一心为她好,但只会让大娘更讨厌她、更恨她。
是的,大娘是恨她的。虽说月牙儿还不到八岁,心智却已成熟到足够了解这一点。
或许是因为爹爹一向偏爱娘的关系,大娘一直对她们母女有股无名的怨妒,爹爹死后,这股怨妒更化为激烈的恨意,一古脑儿发作,再也不稍加掩饰。
起初,这恨意是针对她娘的,亲娘死后,便由月牙儿承担了一切。
月牙儿总是逆来顺受。
她知道自己不能反抗的,反抗也没用,只会令自己陷入更悲惨的命运。
“月牙儿,娘对不起你,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娘死前曾拼命拽着她在袖,满面是泪。
“没关系,娘,”她握住娘亲的手,勇敢地保证“我答应你一定好好活下去。”
“月牙儿,月牙儿…”娘亲拼命唤着她的名,一声比一声低微,眼瞳逐渐涣散,终归无神“不该生下你的…”
“为什么抛下我?娘,为什么抛下我…”
月牙儿梦吃着,幽幽微微的嗓音几乎听不清在说什么,但话语中的凄楚哀怨却明明白白。
李琛心一紧,连忙用手轻拍她柔嫩的脸颊“月牙儿,你作噩梦了,快醒醒,醒来就没事了。”
好一会儿,月牙儿总算轻展眼睑,迷蒙的黑瞳逐渐恢复清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