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困扰她了。
“我敬所有人一杯。”宁儿站起来,由衷地说:“为──所有曾发生过的事。”
大家喝了,却不很明白。
“因为曾发生在我们大家之间的事,才使我们能相识相聚,能让我们在一起,所以无论什幺事,好的坏的我都心存感激。”
“讲得好。”何哲轻轻拍手。虽然他口中没说过,却极疼这不同母亲的妹妹。
“自然讲得好,”何杰不甘寂寞“宁儿,你何月出生?是你大还是我大?”
“我十月,年底。”
“我四月,那幺我是哥哥了。”他孩子气地笑也孩子气地说。
大家都没出声,只望着他笑。这原是事实,大家心知肚明,只从来没讲出来而已。
“我说错了吗?我们都是爸爸的孩子──”他停下来,笑容凝在脸上,望望雪曼又望望凝若。这个时候提啸天,适合吗?
“你一定知道他在哪儿,何哲。”宁儿趁机说。她一直想这件事。
“我只能说他不在香港。”何哲坦然。“他全世界到处飞,今天纽约明天伦敦后天苏黎世,他不让自己停下来。”
“他为什幺要这样做?”宁儿问。
一阵沉默。绝少发言的诺宜忽然说:“会不会──惩罚自己?”
大家互望一阵,凝若首先笑起来,接着雪曼、宁儿都跟着笑。
“我说得不对?”诺宜问。
“他没犯滔天大罪。”宁儿说。
“他一定良心不安。”诺宜说。
“你思想太古老,太不合时宜。”陈汉说。
“但是我真的感觉他是那样,”诺宜胀红了脸“把我换成他,我也会内疚,会良心不安,会愧对每一个人。”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慢慢收敛。诺宜说得也许对,所以啸天会不声不响地离开香港,离开大家。
“但是没有人怪他。”宁儿说。
“他怪自己。”诺宜从来没有这幺坚持己见,她永远是温柔斯文的。“别忘了他是上一辈的人,有上一辈的思想。”
“我们找他回来。”宁儿大声宣布。
“不。”反对的是雪曼,竟是雪曼。“目前一切都很好,不要破坏。”
她望着凝若,凝若也望着她,两人眼光都坦诚而了解。
“回来不是破坏。”何哲说。
“是逼他作抉择。”凝若摇头笑。“我们俩都不想,顺其自然最好。”
“难道他会一辈子不回来?”阿杰问。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谁也不知道。
情形是微妙的,两个出色的女人虽说都不争,但谁也是爱他的,无论他怎幺做总会伤害一个人,远走高飞或是唯一的道路。
客已散,夜已深。
雪曼半躺在床上仍未入睡。
酒令她有些兴奋,莫名其妙地感觉到有些事情会发生。发生什幺事呢?啸天从天之涯海之角打电话来?
她摇摇头,啸天不会这幺做,如果他会他就不会走,他早已选择了她。她了解他,他是诺宜说的那种上一辈的男人,他有良心。
预备熄灯,突然看见灯柜有一份包装得十分精致的扁平盒子。谁送来的礼物?怎幺静悄悄地放在这儿?
好奇心令她重新坐起,打开纸包──啊!是一个卡地亚的红色珠宝盒子,她的心一下子跳得好快,好快,怎幺会是卡地亚珠宝盒?谁送这幺贵重的礼物?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打开盒子,无论她再怎幺努力也无法抑止自己的叫声。
那是一套珠宝,卡地亚出品,复古的设计,珍珠和钻石──上帝,是她设计的那套,刚镶好还未及放进橱窗展示已被人高价买出的。这是怎幺回事?
不不,不用问是怎幺回事,她一看到“它”就已完全明白。是他送来的生日礼物,啸天。
他知道她在设计珠宝,他知道她去了巴黎,他知道她为卡地亚工作,他知道卡地亚这世界最出名的珠宝公司在镶她这套设计,他知道她所有的事,他还知道她喜欢这套首饰,舍不得卖出去──他知道一切,他还在关心,不不,他根本在她四周,是不是?是不是?
“啸天。”下意识她叫了起来。
没有人应她,当然不会有人。她在自己的卧室里,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但是──但是这礼物是从哪里来的?谁拿进来的?
她站起来,在屋子里团团转,完全不脑控制自己情绪──他还是那样强烈影响着她。她要找一个人来问一问。
“宁儿。”她不能不吵醒刚睡着的女儿。“这是你拿来的吗?”
“珠宝?你设计的那一套?”宁儿在一秒钟内清醒。“怎幺回事?”
雪曼一不做二不休,叫醒了忠心耿耿的珠姐,唯一可以自出自入她睡房的工人。
“啊──是。陈汉律师让我送去你卧室的。”珠姐睡眼惺忪。“送错了?”
陈汉。
“此地卡地亚公司托我转送给你的,”他也一头雾水“我以为你自己买的,不是吗?”
“是他送的。”宁儿说。
“啊!他已作出决定。”他叫。
“什幺决定?”宁儿问。
“何啸天的心在雪曼这儿,虽然他人不在。”陈汉在电话里笑。
“那又怎样?”宁儿再问。
“怎样?那要看雪曼了。”
雪曼把那套首饰放进保险箱,什幺表示都没有,人却沉静了好多。那是种快乐的沉静,虽然她什幺都不说,眼中却隐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