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白蕙的声音很轻。

西平谢地看了看继宗，继宗的神充满了对他的信任和鼓励。于是，他走到孟家好婆边，对她说：“好婆，你们都先请回吧。我陪白小再呆一会，就送她回家。”

“我们不上结婚，可以先订婚。我要向我的亲戚朋友隆重宣布：白蕙小将是我了西平的妻！”

“不是我买的。是老爷的秘书吕小打电话，叫我到老爷办公室拿的。”

西平小心地把白蕙放下来。白蕙看了看妈妈的墓碑，低声说：“你明明知，妈妈刚去世，我孝在。”

墓早已挖好，棺木也早已停放在一旁。只等安德利亚神父为死者作完最后的祈祷，公墓的工人就会把棺木放下墓，然后填土，封。

“不，一也不，我已经等了你一辈。我不能再等了！”西平切地辩解。

她不是没有估计到，总有一天，西平会正式提与白蕙的婚事，会来请求她和文健的允许。可是她没有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更没有料到当西平真的讲自己的心愿时，她的心情竟会如此矛盾、复杂，整个儿的心仿佛都被重锤猛击，狂烈地抖动起来，一

“结婚！我们应当结婚！”一旦开，西平便变得勇气百倍，他说得斩钉截铁。

西平接过老刘递过来的那束。

方丹的思绪完全被西平搞了。

那块用岗石刻成的石碑，镶嵌着吴清云少女时代的素描像，树立在墓前方。那位陶瓷艺术家果然不负西平之托，将清云的素描像活灵活现地复制在瓷片上。现在她正向围绕着她永久安息之地的亲朋们默默地微笑着。在她的脚下，堆满了鲜扎成的圈和篮。最难得的是挂着“女儿白蕙敬献”缎带的那只圈，竟不知从哪里觅来许多新鲜的蝴蝶兰。那些蝴蝶状硕大的紫，在小剑般的绿叶簇拥衬托之下，笑傲于凛冽的寒风，神极了。妈妈，亲的妈妈，你再看一你的女儿吧！再看一你最喜的蝴蝶兰吧！

“这个你放心，我爸爸妈妈都是通达之人。而且我看得来，他们内心其实都很喜你。再说，只要我们自己定，谁又能阻拦得了？我今天就跟他们去说。”

“你同意了。噢，你同意了！”西平兴奋得立刻拦腰把白意蕙起。白蕙怕掉下来，只得用手臂勾住西平的颈。

哦，妈妈，亲的妈妈，愿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保佑我们。

安德利亚神父浑厚的男中音平缓地回响着，祷词已经接近尾声。

柏以外的一切树木都已只剩下光秃秃的枯枝，满地败叶堆积，几乎把一条条岗石小路都这满了。人们走在路上，便发有节律的窸窣声。如果是一群人，那声音简直就可叫枯枝败叶响曲了。一阵西北风刮来，枯的树叶飘起来，贴上人的，甚至围巾。几只乌鸦稀稀拉拉地停在那些墓碑上，等你走过去，它就“呀”地大叫一声拍翅起飞，但飞不远，上又落在附近，朝你瞪着那两颗亮晶晶的小睛。吴清云的葬礼就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节、这样一酷寒萧瑟的气氛下举行。

“你不愿意？”西平着急地问。

西平不但不肯把白蕙放下来，而且抱着她快乐地打转：“我不放，我不放，我要有一个好妻了！”转了好几圈，西平才停下来。白蕙在西平怀里，仰着脸嗔怪地看着他，说：“你太急了！”

然后，她把那黄土，一小撮一小撮地从指中漏下墓。土漏完了，她还保持着那姿势，两茫然地望着前方。

众人互相看了一下。蒋继宗悄悄对西平说：“你陪陪白蕙吧，你不能走。”

白蕙抬起那双充满雾气、梦一般的睛，迷惘地看着西平：“新的生活？”“是的，蕙。今天也许不是时候，可是我考虑再三，为了你，也为了我，我不能再等了，我要对你说…”

在西平的怀抱里，白蕙连连说“不，不，放开我…”

这是有意为之，还是偶然巧合？

西平伸手拉了拉白蕙在大衣外面的那截围巾，那是一条雪白的线编织的长围巾。白蕙近于机械似地转过来。

白蕙没有哭泣。她在孟家好婆搀扶下，神情木然地走向墓，默默地捧起一大把黄土，地望了一墓中静静躺着的棺木，在心里跟妈妈作着最后的告别：“哦，妈妈，亲的妈妈，安息吧，永远永远地安息吧！”

西平烈地，忘乎所以地摇撼着白蕙，白蕙蓄得满满的泪，断线似地滴了下来。

紫的蝴蝶兰！

“你也想得太简单了！你家里会同意吗？”白蕙这么说着，脑海里立刻浮起丁文健严肃而近于刻板的面容，特别是方丹平日那捉摸不定而令人到颇挑剔意味的光。

听着西平发自肺腑的话语，白蕙在心里默默地呼应着，呼应着。

西平发现，白蕙的大睛里，突然涌满了泪。她嘴张了张，却没有说话。“蕙，听我说，我在向你求婚。在妈妈的墓前，在妈妈的注视之下。妈妈不是亲祝福过我们吗？你不是妈妈的乖女儿吗？你要听话。嫁给我吧，嫁给我吧！”

“你是在哪儿买到这的？”西平问司机老刘。

“唉，说你急，你偏急，真拿你没办法。”

突然，石小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起初大家没有在意，待到这脚步声愈益迫近，大家回一看，一个年纪不小的男，正捧着一束玻璃纸包的鲜匆匆而来。

“蕙，”西平轻轻摇摇白蕙。白蕙愣愣地没动。

“噢，是这样…”西平不禁沉起来，他默默地走向清云的墓碑，把这束鲜放置在碑石脚下。

“老刘。”西平第一个认来，那是他爸爸的司机。“少爷。”老刘着气叫一声，立刻被墓地上庄严肃穆的气氛所慑，悄悄把西平拉到一边，说：“老爷叫我送来的，给白小。老爷说，让少爷代他好好致哀。”

西平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拉起白蕙的手，轻轻挲着，两个人都面对着清云的墓碑。他凝视着吴清云的画像，庄重地说：“妈妈，您听得见吗？三天之内我将好一切准备。三天以后我就和阿蕙宣布订婚。妈妈，我要使阿蕙…你的阿蕙，也是我的阿蕙…永远幸福！请再一次祝福我们吧！”

孟家好婆这才放开挽着白蕙的手，对西平、也对白蕙说。“你们早回来。”

西平把嘴凑到白蕙耳边，略微颤抖却不失定地说：“我的妻吧，蕙，我的好蕙！”

“蕙，你不能这样。妈妈已经安息，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西平扳着她的肩膀，烈地说，嘴里的气直扑白蕙的脸。

“不。”白蕙轻轻摇了摇。

“结婚？”

西平让老刘先开车送神父、继宗、孟家好婆母回去，然后再回公司。老刘便领着众人走了。墓地重又安静下来，只有公墓工人铲土填的声音。西平扶着白蕙默默地看工人作。不一会，工人们就填完土，走了。

“你放我下来，我跟你说。”白蕙松开箍着西平脖颈的双臂。

“喔，别！”白蕙失声叫起来。

这时，神父的祷词已经结束。工人们正在将棺木放墓。棺木很快放好。安德利亚神父第一个捧起一把黄土，撒在墓里。然后各人依次上前捧土，撒土。

“怎么啦？”西平问。

“你是说…”白蕙似乎没有听懂。

“是的，我你，我要和你生活在一起，每天每日，每时每刻！我不能再忍受跟你分开的日！”

一切仪式都已完毕。人们关切地围着白蕙。

蒋继宗也对孟家好婆说：“好婆，我们听西平的，先走吧。”

“孩，回去吧。”安德利亚神父慈祥地说。白蕙大梦初醒般地望望神父，望望众人，说：“神父，谢谢你。谢谢大家。你们都请回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