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只有他们两人。祭前禈走到窗边,坐入面海的单人沙发。多闻站在他背后,从衣领处轻轻翻开。他右肩的伤口肿得很严重,血水还在流着。多闻取出自己行李里的医葯包,将他的晨衣更往下拉。祭前禈干脆抽出双臂,半脱晨衣至腰部。多闻开始在他伤口上忙着。她拿镊子的手有些泛红,那似乎是他的大掌捏出来的。
祭前禈目光拉远,望出窗外,风扑面袭来。这里的风,闷热,夹带着一种黏腻的海潮咸味,不像祭家海岛凉爽舒适的高原风,尤其吹过龙鳞湖面带起粼粼闪闪的涟漪波光,长泳一趟,便觉身心舒畅。那年,她已是亭亭玉立,身姿优美;他在龙鳞湖教她游泳,两手扶在她的腰侧,只是轻轻掌握而已;她上岸,换好衣服,风吹扬衣襬,他就看见她雪白的肌肤,有泛红的掌印…他的掌印。
“疼吗?”多闻将放沾血的棉球、消毒纱的小铁盘,摆在椅边桌上。
祭前禈回神,看着她的手。她是如此地柔弱纤细,他一掌就能弄伤她。“抱歉。”他沈声开口。
多闻停顿一下动作,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跟我二哥同行…”祭前禈继续说:“是负责矿场医疗吗?”
多闻摇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细语地说:“你是担心我吗…”
祭前禈转头看她。
“你说了新矿场所在地区的社会状况,要始禧别让我去,是在担心我吗?”她可以这么认为、这么想吗…
祭前禈眸光骤亮,表情惊讶。“你听得懂…”
“这些年来,是始禧天天教我讲高原的语言…”她的语气中有叹息。当年,如果他们还在一起…
应该是他来教她的!
祭前禈不自觉又握起拳。“你果然和我二哥在一起是吗?”
“我到德国念书时,始禧在那儿乖企场,爸爸托他照顾我…”
“你父亲把未成年的你留在海岛,倒也没托人照顾你。”祭前禈平声平调地打断她。
多闻抬眸,看着光亮玻璃上那张不明显的男颜。
他说:“我想,你连游泳也学会了吧…”
多闻半晌没出声,连呼吸都抑得让人察觉不到,突然道:“你没教会我,就离开了呀…”
她嗓音低柔,好像很委屈,遗憾着什么似的,祭前禈心头震了一下,听见她幽幽叹了口气。
“这是我要离岛时,苏林奶奶给我的葯,抹上了,很快就会好的…”
一个葯罐放上桌。苏林给每个离开祭家海岛的人随身葯罐,他也有一个,受伤时,他自己搽,罗悯也帮他上葯,伤口没好,还发炎;同样的葯,也许真要由她来敷抹,他的伤才会好…他感到她的手停在他肩上,小心轻柔地贴上纱布胶带。他握住她,将她拉到身前。
多闻反应不及,腿撞到他的膝盖,身子倾向他。祭前禈扶着她的腰,眼睛凝在她美丽的容颜上。多闻也看着他。
到底,他们错过了什么?
他们已经七年没见面了啊!
多少次,他们在一起的光景,一遍一遍在梦中重演。他问自己,难道只能在梦中吗?
他轻抚她的脸庞,她垂下浓密的睫毛。两人的脸越靠越近,不知是他趋近她,还是她趋近他,或者他俩都想接近对方,直到四片唇胶贴在一块儿。
一开始,他只是轻轻刷过她的唇,像他哥哥祭始禧吻她那般,然后,他感觉到她为他开启了。他脑海里一闪,突然明白,哥哥祭始禧对她,不过是种亲昵的礼貌行为,像是法国人见面、道别,都要左右左,亲吻脸颊三次的道理一样,在海岛时,他也对妹妹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