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来主宅,替换昨天那辆穿越松树野林、汽油用尽、轮胎还卡着树枝的吉普车。准备就绪后,罗悯登上主宅大草原的长石阶,经空中廊道,走到祭前禈卧房外的露台。
祭前禈正在用餐。他用餐从不拘礼、也不挑食,坐在露台花圃前的软垫长椅,咬着粗粮面包、喝鲜奶,一小篮浆果放在椅旁的圆桌上。罗悯坐在通往隔壁房露台的回廊矮垣上,穿黑服的主宅管事从小楼梯走上来,中断两名少年的谈话。“前禈少爷,夫人在餐厅等您。”
祭前禈吃完面包,喝掉最后一口鲜奶,拿过桌上那篮浆果,站起身。“跟我母亲说我吃饱了,请她放心。”他往长梯口走。
“前禈少爷!”管事想留住他。“您已经好久没与夫人一起用餐了。”
祭前禈身形顿了一下。“我知道了。就跟母亲说,明晚。”语毕,他和罗悯一前一后,走下天梯似的长石阶。
他要用的车停在草原上,引擎已暖过了。他进驾驶座,放下车窗,对罗悯说:“这几天,你安心地去白家学苑上课。琐碎的事,我会自己处理。”他发动车子。
罗悯皱眉,不解地问:“您刚刚说元祠少爷冒用您的身分,这是为什么?元祠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正值叛逆期的十四岁顽劣少年,做事需要什么理由…应该就只是好玩、恶作剧整人。
祭前禈沈吟许久,将装浆果的篮子放在旁边椅座。“罗悯,这事别让其它人知道。”他的样子和嗓音,像是别有用心。
“这样多闻不是太可怜了!”罗家男儿天生的正义感,突破罗悯略冷的外表,冒出来了。
“我会处理。”说完,祭前禈将车子笔直驶离草原。
祭氏主宅周围有八条车道,沿着大草原通达各方,路旁种的高大木本植物全是特别挑选,浓密的树叶在风中吟唱晨之歌,阳光轻快地洒下,天空几乎不染一丝纤云,从金光闪耀的林荫小径,回头望主宅,那气势恢弘的建筑宛如一名远古的森林战士。车子迂缓地滑下坡道,一条岩面道路两侧的矮石灯座,已有明显的历史刻痕,看起来多了分古味。今早的松树林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无预期的騒动,只有沈醉在清晨芬多精里的一对长尾白鸟,占据着森林入口的翠绿松枝。如果不是悍马车的引擎声,此时此刻还真像创世过程里,人尚未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天…那么地充满平和宁静。
车子沿溪而行,那色彩奇妍的爱情鱼,他昨天没注意,现在,跃出水面的鱼影随着车速不停闪过,构成一道恋爱似的美丽流虹。悍马车越开越快,祭前禈已经很熟悉快捷方式路线,出松树林、到达多家的时间花得比昨天少。他依然像昨天一样,将车子停在圆形广场中央的大树凉荫里,然后下车,手中提着那篮新鲜浆果,眼睛望向多家的房子。
白天看起来,木屋更显精巧雅致,果然适合多闻那般的女孩居住。祭前禈朝木屋走去时,淡金色的阳光照在他俊美年轻的脸庞,他唇边有抹十六岁男孩偷偷思春似的笑容。
多闻是被一阵敲打声吵醒的。她躺在床榻,睁开双眼,确定那是敲木头的声音。她下床,跪在床边椅,推开临桌的老虎窗,一群鸟儿飞离屋顶檐沟。阳光令她瞇细美眸,适应后,往下俯瞰,房子侧边的小木门被打开,有个“木匠”蹲在通往阳台吊脚楼的阶梯中段。
是他!多闻无声惊叹,披着衣服,跑出房门。
她脚步坑邙轻盈,是跑却不像在跑,动作带着一种娴雅与温柔,奔下楼梯。楼梯口正对着客厅角窗,她瞥见外头广场树下的车辆,手摩过栏杆起柱,走下踏步板,去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