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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瓶座的伍尔夫·乌斯

文/张悦然

1941年的chun天,伍尔夫像平常一样,穿上pi大衣,提起栗木拐杖,走chuhua园,独自到林间散步。据说是正午,日光很好。她走到附近的乌斯河,在口袋里sai满石tou,丢开拐杖,慢慢地沉入水底。这样的结局,却并不令人gan到悲伤。因生命是如此qiang大与完善,它的来去,有清晰的脉络,不受人间的迎拒。

几乎很少被注意到的是,太yang落在水瓶座是陷落的。这zhong陷落,像是罩上了漆黑的幕布,太yang在旺地的那些mei好特质,不能显现chu来。诸如热情,明亮,以及无私,这些都被蒙蔽起来,是水瓶座不能提供给世间的。而水瓶座,也不是dao德的捍卫者,相反的,他们是dao德的瓦解者,或是挑衅分子。所以伍尔夫的写作,不是奉献,不是使命,不是尺规,只是一zhong内在的需要。

打开伍尔夫的星盘,gan到非常吃惊。星盘上的九颗行星,散落在分属水,风,火,土四态的星座中,所有人的能量组成,包括这四zhong元素。然而伍尔夫星盘中的水元素,几乎是零。金星又落在不解风情的mo羯座,她是一个几乎没有gan情chu2角的人,不mingan,不生动,女xing的柔媚,在她的shen上几乎是绝迹的。爱情投下的影子很淡,丈夫lun纳德更像是兄长或者工作伙伴,而后来喜huan的女诗人维塔,她像爱另一个自己,一个想要或想成为的自己那样去爱她。这样的情gan,是没有jiaorong或回应的。外界不能施与或拿走什么,她像一个密闭的容qi。可是她的月亮落在白羊座,内心都是火焰,简直要烧灼了,她把无法向外释放的能量,变成一zhong内在的探索和开掘。是一zhong窒闷的,用力的挖凿,干燥得liuchu血来。读伍尔夫的费力在于,她只将事wu陈列,却从不用情gan串连,你能够gan受到潜藏在shenchu1的力量,却始终摸不到那颗作者的心脏。事wu与事wu之间,人wu与人wu之间,总是发chu一zhong沙沙沙沙的moca声音,非常刺耳。她剥开血rou,只让你看到骨骼,这就是世间的真相。这样的姿态,沉默内敛,从不取悦,只是埋tou挖掘,最后疲惫地死在幽shen的dongxue里。若干年后,后人在她开凿的地方,发现一yan涌chu来的泉水,取名意识liu。水瓶座的情gan,总是埋藏太shen,现世未必有机会得见天日,仿佛是红楼梦里妙玉埋在地下的一丝白雪,须得好好收存,用光yin熬制,后人才能品尝到它的甘甜。所以zuo一个水瓶座shen边的人,是有些遗憾的,你知dao他在酿造情gan,却终是无法享用到它。

《奥兰多》,为雌雄同ti的古代人wu所写的传记,也许不是伍尔夫最chuse的作品,但它肯定是最特别的。她写这本书,来表达自己对女人的迷恋。女诗人维塔,以及牵动她一生的姐姐瓦妮莎。这zhong迷恋,更像一zhong遥遥相望,一zhong纯乎jing1神的追逐。它并不能支peishenti,shenti还在远chu1,情yu从未被带动。有资料说,伍尔夫少年时被同母异父的兄长qiangjian,致使她对xing产生恐惧,而后变成一个xingyu微弱的女人。qiangjian的事情是否确凿发生,并没有定论。但是水瓶座对于xing,的确有一zhong淡泊,尤其是当她在jing1神领域中,找到qiang大的支持的时候。沉湎于routihuan愉,其实是一zhong对生命的无能为力,水瓶座时刻都在这样提醒自己。因为可以很轻易地翻越routi,到达与jing1神对峙的层面,所以水瓶座完全可以摒弃xing别,进入一场同xing恋情。在《奥兰多》中,时光liu转,奥兰多从懵懂少年变成优雅妇人,穿走时空400年,有过生涩的初恋,莽撞的婚姻,但周围的一切都静谧如风景,只有她一个人在前行。这是一zhong四下无人的孤独,是一zhong无论归顺于哪zhongxing别,都无法驱遣的孤独。

我们相信,这样的孤独,是伍尔夫最shen层的痛苦。尽guan表面看起来,她不缺朋友,丈夫也常伴左右,在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里,她是众人簇拥的王后,可是这些都不能令她gan觉到满足。水瓶座有一zhong反省和tiao脱的jing1神,可以tiaochu现时的chu1境,冷yan旁观,所以她对荣誉和敬慕,始终持怀疑的态度。她要的是一zhong没有阻碍,完全顺畅的jiaoliu。写信是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bu分。五岁的时候,她写第一封信给倾慕的姐姐,说:“谢谢你对我仁慈的耐心”五十九岁的时候,她写最后一封信给丈夫,说:“记住我们共同走过的岁月,记住爱——记住时光。”在生命渐近尾声的阶段,她每天必须写大量的书信,以此维持生命。唯有在jiaoliu中,她才能呼xi,才能摸到自己气若游丝的灵魂。但是,不幸的是,没有两片树叶上的脉络相同,也不可能存在两个灵魂,可以真正心心相印。所以,伍尔夫越是jiaoliu,越是失望。在她的小说中,充斥着渴望jiaoliu却终究失败的灵魂。在最后一bu小说《幕间》里,她写到一个女仆到清凉的睡莲池旁chuan息片刻,而这条河,十年前曾有贵妇在这里投水溺亡。她的jiaoliu幻想,已经熄灭,撩开帷幕眺望,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伍尔夫是这样干涸jianying的女子,内心都是火焰,却与水很有亲缘。从《海狼》、《到灯塔去》,到最后投水自杀,她一直渴慕在水中漂liu,游弋。水底是否有一个与她心心相印的灵魂,是否可以驱散绵绵缠shen的孤独?也许没有。但她只是向着自由和清澈的地方去了,无边无际,连向没有痛觉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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