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列清清嗓，南腔北调地说：“全注意，今天晚上，吃！”

何洛有些忐忑，不知章远看到自己临行发的信件，或是有所动，还是哂笑后置之不理，又或会暗自埋怨她无中生有的多事。然而她在大兴基地军训，过着和外界隔绝的生活，猜测都无法证实。半夜独自站岗，脑袋有些，难免思前想后。

何洛问：“你们班长说了什么，让人印象刻？”

叶芝说：“笑什么笑，就你牙白。”她模仿着教官的训话，惟妙惟肖的河南腔，自己忍不住也笑“喂喂，以后给班长一个外国名字好不好，朱莉娅白，他的确就是这样发音的。”

周欣颜笑：“这女人最近总发呆，想情哥哥呢吧，这鬼地方电话都没法打，某些同学习惯了煲电话粥，每天三十分，比新闻联播还准时，现在受不了了不是。”

忽然有瘦的男生跑过来，动作标准，前不肘后不手。在何洛面前一二三四立定，向右转，啪地敬礼。

建国五十年大庆将至，所有游行彩排都安排在凌晨。学校安排了几辆公车，将学生队伍一路从大兴拉到广场附近。学生们在王府井附近的街巷里列队等待，何洛和沈列说起教官的河南腔，沈列说：“我们教官是福建籍的，闽南音更难懂。他话很少，但字字珠玑啊。”

“你分明就是在想某人，还狡辩。”蔡满心说“这鬼军训什么时候到？”她开始学张信哲的新歌，凄凄哀哀唱“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

“哈哈，不能吃，毋宁死。”沈列比划着，斩钉截铁。

“反正一会儿就要集合，你不是也参加了国庆游行的彩排？”沈列说“你没有试过半夜去长安街吧，还能走在大路中央。”

或许自己真的很久没有大笑了吧。每天大分时间都要面对不苟言笑的教官，在烈日下暴晒，在尘土飞扬的场上摸爬打，二十天里只有三两次机会洗澡。然而这样的生活是单纯的，因而是快乐的。晚饭后大家刷了饭盆，一群女生凑在一起唧唧喳喳，讨论哪一个教官比较英俊可。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有多大？我自己也不知。”淡绿的小虫飞到台灯边，她低写着，不时停下来凝神思量“只是再的梦想，离开现实的土壤，都难免枯萎凋零。或许我是循规蹈矩老式保守的人吧，但是你决定的事情，我便会毫无保留的支持。”

何洛还没回神，连忙机械地回礼，看清对方是沈列。

大家笑作一团。

“啊，有吗？”何洛说“就算是吧，我们在军训，哪儿能每天嘻嘻哈哈的。”

何洛忍不装哈”地大笑一声，又忙耸肩，吐吐，压低声音：“你要害死我？我在站岗。”

载着电屏幕的漂光溢彩，一辆辆从路驶过，人群中不断发“哇…噢…”的惊叹。忽然“砰”一声闷响，夜

众人齐喊：“不对，不对！”

“我知。”沈列无奈，指指男生营地“谁让我拱猪输了呢。”

“报告！”他表情严肃，又带些古怪，嘴角撇了几次，似乎鼓足全勇气，大喊“报告！我是猪，我是猪，我是猪…”

何洛的确在看聚聚散散的浮云，她回过神来：“谁说我发呆？你们一个个麻雀似的，我也不嘴啊。”

何洛和她们一同大笑。她是喜军训的，在笑闹中心情平静。周围女孩清脆的声音一再提醒，这才是你现在的生活，如此开心如此好，为什么反反复复想着过去将来，想到心疼想到不快乐？

何洛说：“是啊是啊，还有坦克开路，飞机护航。我当然要去，睡也睡不好。所以索现在站岗，你半夜扰女生营地，还不赶回去。”

蔡满心跑来说：“我们教官一说话就脸红，特别清纯。”她怎么也晒不黑，站在众人中格外扎。

“好好，这就回去。”沈列说“但你不谢我？你好久没怎么大笑了。”

“你用的什么防晒霜，推荐一下啊。”叶芝问她。

蔡满心说：“你们看，我来找何洛聊天的，她本不理我，只是望天。随便我们怎么说，她都听不到似的。”

“你们半夜不睡打牌，被教官发现就死定了。”

何洛笑着挤兑他：“你就知吃，那天系里送西瓜，你吃起来都不吐籽的，别人吃两块你吃三块。”

何洛不禁摇苦笑，自己写的东西足可以选德育教材，或者是投稿给知心信箱。总之，很老土很官腔，没想到，希望特立独行的自己，原来如此正统。

童嘉颖吃吃地笑。

她将信折三折信封，又忍不住掏，在末尾加上一句，说：“你要记得，我一直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

“我还想黑呢，太白了会得肤癌。”一本正经地回答。

“饱汉不知饿汉饥。”叶芝嘴一撇“看我们一个个黑的，晚上站岗只看到一件件军装在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