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随口客套一问,他却从这问句中引申出她对自己的点点关怀,不由得有点高兴,立刻回答“不,我和无俦一起住。他总说我身体不好,家里就让他就近照顾我…”不过无俦总是跑出去冒险就是了。
应无俦关心他,可也知道其实蔚年遇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真的将他看管到压抑的地步也会无知无觉。所以近年来应无俦转向玩起了赛车,动作却也并不频繁,一方面满足自己的冒险脾性,一方面也给蔚年遇留下一定生活空间,不至于被周遭那些过分热切关注逼得急了。
单白无聊地挥挥手打断,表示她知道了。有些厌烦地瞥他一眼“我累了,回去了。”蔚年遇忙讨好“我送你——”
单白哼了一声“这两天我住在乐正这里,背后就是,你送什么?”说着,不再理他,扭头就走。
蔚年遇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距离舞会结束几天未见,她周身那种晦暗的气息似乎越发浓烈了。她的神情是百无聊赖的,好像…毫无生气,完全缺乏生机和滋养的植株,即便旁人都看得出她病态了,可却丝毫找不到有任何能下刀下药的地方去治!
难道只能任她这样…枯萎吗?
他匆匆跑过去,一把拉起她的手。单白甩不脱,然而下一秒却停了动作,愣愣地看着他。
蔚年遇慢慢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相信我,好吗?”******乐正骁将单白带到学生会室,问她要不要在一楼随意玩玩,她只是摇头。乐正骁温润笑笑,干脆将她带在身边,看他处理公务,总好过出去又被那些个不开眼的猫狗挠伤了手。
办工作上需要处理的文件,乃至计算机里面累积的讯息,只经过一晚,便又积攒下许多。单白一大早跟了来,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却只觉越看越困。
乐正骁在旁边笑她:“困了就去睡吧,有打理好的休息房间,你…”单白摇头“安逸的日子太少,过去一秒便少了一秒。我…我只想慢慢感受,不希望让睡眠占去太多。”这是这几天她难得一口气说出来的长句子,平日里她嗯嗯啊啊地应着,旁人说什么都是好、行、随便、谢谢,而此时…她这句话,却又是那么清淡而柔软,直直击中了他。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拂去她肩头一丝落发。
而此时,乐正骁转向电脑,打开一份资料库,内里无数张人物近身照开始一一闪动。其中一张同样晃了两三秒,却令单白心里一惊。
“停…停一下!”单白赶忙拉住他的手臂,指着电脑屏幕大喊。
他按下控制键,依着她,将照片资料调到之前她说的那一张。单白望着屏幕上那紧抿着嘴角,有些小大人似的严肃的男生,忽然想起四个多月之前,初到学院的大门前,那个嚣张跋扈的陌生男孩。
她扭头问他:“这些…都是怎么处理的?”
乐正弹了一下手指,平淡介绍:“这个资料库里所有档案,都是已经撤销的学院学生资料。只要在这里面按下删除…那么,这个人从刚出生一直到删除那一刻的所有生平,全部灰飞烟灭——这世上,再无此人。”单白抖着声音问:“你的意思是…”
“就是说,在甫进入圣?艾易丝的时候,学生的全部生平资料都是必须真实无伪且完整地录入到学院资料库中。然而若是有人犯了错误或缺失,那此人的资料便将拉入这种黑名单里,进行人道毁灭。”明明如此惊心动魄而疯狂的事,却被他这般清淡平静的解释。单白不知道究竟是他的神经过于强悍,对于这种事已经习惯,还是自己的心态可议,完完全全的都是害怕和惊惶!
她勉强一笑,却不知自己的面色苍白到吓人“是,是这样啊…”他只是望着她,不说话。
推着他去处理公务,单白慢慢躺倒在柔软的沙发里,闭上眼睛。
不行…一定要逃,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
两天之后,她被送往应无俦的宅子。
虽不知道要在应无俦这里住多久,然而第一天里,应无俦并没有回来,她也就难得睡了个好觉。直到第二天清晨,被人死死从梦中压醒的时候,她才恍然惊觉——为什么与应无俦合居的蔚年遇并不在?!
然而此时,眉目间含着风霜疲惫的应无俦正压在她上方,双目炯炯盯着她,不放过她面上任意一丝波动情绪。
她微微讪笑着去推他“请让让…你压住我的头发了…啊——”他猛地扯住她的长发,将她低低埋下的小脸暴露在自己面前。应无俦面无表情“去,自己脱了衣服。”单白心里一阵咯噔,颤着声问:“你…做什么?”“洗澡!”他皱着眉头“难不成你还等着我给你洗?快点!”说着,顺手一推,差点将单白掀飞到床底去。
单白只觉心脏一阵翻滚扑通,连忙揪住自己的衣襟跑进浴室,砰的一声甩上门。
这次见到的应无俦令她只觉害怕,就像平日里看到宗执那样…说不出是为什么,只感觉到他的态度诡异,面对她时完全不似那日聚会和宴会时的热切期待,反而在沉默冰冷下含着一丝鄙夷和嗤嘲,那么明显,仿佛前后迥异的两个人。
恐怕这一次…是没那么好过了。